“实在对不起尤老师,珍珠从小胆子就特别大,想到什么说什么,跟我说话时也这样。”
道歉相较于尤吕红的盛怒只是杯水车薪,她把对珍珠的怨恨都发泄到了温顺如绵羊的佳音身上,恶狠狠厉吼:“你们就由得她这么没规矩?要是我的孩子,我早抽死她了!”
佳音笑容有些颤抖:“因为她是家里的长孙,大人们都特别宠她,所以……”
“一个女孩子,又不能继承皇位,宠成这样只会变成祸害!”
“您说得是,我们会注意的。”
她不住道歉,态度极其谦卑,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不轻易向人低头,可谁让女儿犯了错?在学校错的只有学生,冒犯班主任是什么下场,她不想也知道。
来之前就在设法补救,她提包里装着刚绣好的披肩,本是顾客订制的商品,此刻只好拿来救急,趁办公室里没别人,取出来双手呈给尤吕红。
“尤老师,这披肩是我绣的,算是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这披肩在她店里售价889,在其他店会上千,实体店就更贵了,用来送礼不寒碜,也比买的东西更有心。
尤吕红接过来翻看一下,嘴角一抖:“您手真巧啊,不过我这人从不收礼,您拿回去吧。”
“这是我亲手做的,又不是外面买来的,您就收下吧。”
她笑得几近谄媚了,尤吕红开恩似的点点头:“那就谢谢了。”
见她随手将披肩搭在椅背上,佳音有些尴尬,强笑道:“我们家珍珠很淘气,让您费了不少心,那孩子虽然性子倔了点,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请您以后多多包涵,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我当然不会跟小孩子计较,说到底还是为她好。”
见班主任露了笑,佳音得以喘息,加把劲端出更丰盛的笑容。
“是,这我们都知道,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以为示弱能够平复尤吕红的怨气,不料给女儿引发了更大的灾难,中午放学前,尤吕红气势汹汹对叛贼进行反扑,在最后一节化学课下课时大步流星走进教室,两条孔武有力的小短腿铜锤般敲砸地面,高跟鞋底火花四溅。
“赛珍珠你给我站起来!”
不止学生,化学老师也愣住了。
珍珠气恼地望着她:“尤老师,您又怎么了?”
“你犯了错还有理了?我请你妈妈来学校配合班主任工作,她居然妄想用送礼来收买我,让我给你胡闹的特权,怪不得你这么无法无天,原来都是被你父母惯出来的!”
她将那条喜鹊报喜的披肩用力投掷出去,月白的绸缎先化作一道长虹,接着变成断桥,颓靡地坍塌在地,上面的图案扭曲着,花木残败,喜鹊都被碎了尸,没人看得出它的精致,只觉得是一件粗劣的廉价货。
“你们都看看,这就是她妈妈刚才送我的,以为能用这破烂货收买我!太小瞧人了!赛珍珠,回去跟你妈妈说,我尤吕红是堂堂正正的人民教师,对学生公正严明,休想用贿赂让我改变原则,你们家那个不正之风只会培养出社会败类,你以后就是败类中的败类!同学们,我们要鄙视这种可耻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接触多了,也会变成败类!”
尤吕红的神态酷似法场上的监斩官,眼镜片闪着寒光,鲨鱼般的小眼睛若隐若现,那口夹杂着浓烈口音的普通话也有了伟人的气势,眼下她跟前的一切都是渺小的,尤其是珍珠,只是颗一吹即化的冰渣。
团支书带头哄笑,那被珍珠讥为丑女的女生后来居上,教室俨然魔窟,珍珠从孙悟空沦为唐僧,只能眼睁睁被他们生吞活剥。
屈辱和愤怒绞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她魂灵出窍般跑出教室,雾已经散了,阳光很刺眼,仿佛无数利箭射来,一瞬间就千疮百孔。
她气息奄奄回到家,恍恍惚惚的,恰似望乡台上的鬼魂回到了臆想的家园。客厅里妈妈姑姑二婶正陪慧欣聊天,气氛温暖如春,所以她带来的寒流格外明显。
“珍珠你怎么回来了?”
千金先走向她,被她一言不发绕开。
这时珍珠眼里只有母亲,害她沦为残兵败将的罪魁祸首。
“妈妈!谁让您给尤吕红送礼物了?您实在太蠢了!”
她蹦跳着嘶吼着,直如冤苦的厉鬼。
佳音惊诧不已,她刚刚才帮女儿善了后,反被她破口大骂,也很气恼。
“你怎么了,大白天的学什么鬼叫?”
珍珠眼睛更红了。
“我又没做错事,您为什么向那疯婆子低头,就这么没有骨气和自尊吗?我的脸都被您丢尽了!”
“我做错什么了?我还不是为你好,想让你们老师喜欢你!”
“谁稀罕被那疯婆子喜欢,您做事为什么老这么想当然,一点不顾我的感受!”
不明真相的人单听这番对话很容易做出片面的判断,千金就是,她愤然责备侄女:“这丫头是不是疯了,你妈妈怎么不顾你感受了,真是养出一条白眼狼。”
美帆相信珍珠不会无故发飙,劝道:“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你先别插嘴。”,她上前抓住珍珠,试图让她冷静。
“珍珠,到底受什么委屈了,快说给二婶听听,二婶为你做主。”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