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和当时不省人事,获救后也没落下后遗症,缺乏痛苦体验,劫后余生的感觉并不强烈,苦逼感倒是实打实的。所里的员工基本都听过这段逸闻,再由老板亲自绘声绘色描述,竟当成调剂心情的笑料,一个个哈哈大笑。
这种黑色幽默性质的“血泪史”多得是,岳歆又信手拈来一个,仍与贵和有关。
“你们说现在的甲方喜欢刁难人,其实真正JP的你们还没见识过,不信问问小赛,他就遇到过。”
贵和听他提起那家公司的名字,苦笑着点头。六年前他们接受那家公司的委托设计一座综合体,对方一直觉得方案不理想,在短时间内多次密集修改。
贵和等人希望负责人来公司现场沟通,那负责人嫌莱顿办公环境差,不肯亲往,非逼他们带上设备登门服务。
在业务部和公司高层的妥协下,贵和与同事们不得不在盛夏扛起电脑机箱和显示器去对方公司办公,由脑力劳动扩展到体力劳动。
更JP的是,那公司自称环保企业,一次性水杯和纸巾都须向行政部申请,外来人员不得使用,明显挤兑这帮来干活儿的电脑民工。
贵和等人受累又受气,忍辱负重完成工作,其中两个同事气愤不过,不等项目结束就递交辞呈,还是贵和带头咬牙坚持下来,看到同行的女同事委屈得直哭,他也偷偷掉过几滴屈辱的眼泪。
那次事件对岳歆的刺激很大,他是个厚道的老板,胳膊肘习惯往里拐,得知甲方的恶劣行径后采取了一项重大举措。
“那事以后我马上召开高层会议,决定在CBD的高档写字楼买一层单位做我们的办公室,我没办法阻止甲方刁难我的员工,但至少要尽最大能力防止那些混蛋再以办公环境为借口向我们的同事提无礼要求。当时公司还没那么多流动资金,我就把我的一处私人房屋变卖了,凑够买办公室和装修的钱。你们看今天我们的这个办公环境,虽然不敢说是全市最豪华的,但肯定算得上一流,我就是要为我们的员工增加底气,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三流地产商不敢小瞧我们。”
言下之意是遇上他这样的老板该知足了。
贵和客观地为这句话打了勾,老岳是挺令人敬佩的,在他手下干活的这七年受益匪浅。
他悄悄看一眼谢晓岱,希望她能有机会听一听岳歆的人生经验,当下请求:“岳董,您给他们讲讲您创业的故事吧。”
岳歆笑道:“那都是老掉牙的话了,他们私下一打听就知道,今天我给你们讲个新鲜的,讲我人生最低谷的阶段。”
莱顿开业以来遭遇了几次重大挫折,甚至经历过毁灭性打击,但这都不在他本次讲述范围内,他最惨的时期是高三到大学毕业这一阶段。
“高三那年我爸妈遭车祸双双遇难,我爸去世前做买卖把名下资产拿去抵押贷款,他一走债务无法清偿,家里的财产全被没收抵债了。我学习挺好,出了那样的大变故,高考仍然发挥不错,考上哈工大建筑系,别人拿到录取通知书欢天喜地,我却愁眉苦脸,那时大学已经自费了,但还没实行助学贷款,我又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高中是在老师的资助下读完的,到哪儿去弄学费呢?那个暑假我拼命打工,到八月底还是没凑足学费,苦恼得要命,有一天真不想活了。”
据说那天夜里他辗转难眠,半夜爬起来拿了一张纸一支笔,列出两个目录——“生存的理由”、“自杀的理由”。列完之后分别认真填写,写完发现自杀理由是生存理由的三倍。
“我把两边理由对照着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可怜,忍不住放声大哭,可哭着哭着突然不想死了,心想反正我都这么惨了,不如再往前多走几步,相信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万一有转机,那就是赚来的。我抱着这个念头开始行动,第二天到我父母生前的同事朋友家借钱,凡是借到的都打了欠条,保证以后连本带利还给他们。就这样,好歹凑够了第一学年的学费。上大学以后我坚持勤工俭学,家教、销售、送牛奶送报纸、餐馆酒吧服务员,甚至还去工地当过泥水匠,粉刷工,总之什么活儿都干过。”
大学四年他活得像一只不知疲惫的工蜂,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东北冬天的寒冷是南方人想象不到的,有一次他当搬运工没戴手套,右手严重冻伤,快恶化到截肢的地步,就这样咬着牙含着泪挺了过来。
“假如我在那时放弃了,人生可能就真到头了,后面这些成功更是做梦都梦不到。我们有的同事就像当初的我,觉得自己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再也挺不住了。既然认定自己很惨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老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越是困境越能绝地反击,因为情况不会再坏了,挣扎后所有的起色都可以称之为成功,我想你们目前的处境比起那时的我都好得多吧,至少有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收入,再难的项目最多拖三四个月,不像我有整整四年艰苦卓绝的战役要打。”
岳歆话音一顿,立刻有人带头鼓掌,贵和见谢晓岱反应最热烈,可能是借鼓掌为自己加油。
岳歆抬手止住掌声,神情愈发诚恳。
“我办公司的宗旨向来是主张公司上下全体同仁集体进步,共同富裕,相信你们也认识不少其他公司的同行,做过横向比较,莱顿无论是薪酬还是员工福利,都算是业内比较优厚的,工作强度也和外面差不多,你们在这里觉得累,换家公司也一样,可能待遇还不如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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