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工地内视察,因地面凹凸不平,多有积水泥洼,女士们不便深入,秀明就请赵敏到工棚内稍坐,独自和设计师按图索骥地勘查地形。
佳音和女儿留在工棚陪客人,珍珠不怕生,见了赵敏也有些紧张,这女人太完美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合乎她的憧憬。
赵敏待她和母亲很友善,尤其是对她,见面以来已笑盈盈端详过她好几次,夸赞的话也说了不少。
此时两相对坐,为不让彼此陷入冷场,她主动领衔寒暄,问珍珠:“你们学校有个教生物的女老师叫李育新,如今还在吗?”
珍珠脑袋晃动,做个可爱的小动作。
“在的,她是我们的教导主任。”
“她是不是经常拿着尺子到走廊上检查女生的裙摆长度?”
“是啊,她可古板了,不许我们穿露膝盖的裙子和鞋跟过5厘米的鞋,不许喷香水不许染头发,说那些是爱慕虚荣的表现。”
“恩,她还禁止学生化妆,看见皮肤过于白皙的女生就拿纸巾擦别人的脸,检查是否涂脂抹粉,如果有,轻则写检讨,重则请家长。”
赵敏说出越来越多的细节,珍珠的脸像东升的朝阳光彩渐增,兴奋道:“对对,我也被她用带酒精味的劣质湿纸巾擦过脸,讨厌死了。不过您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赵敏笑道:“我和你有过相同遭遇,我是友谊中学高2000级的学生,是你的师姐。”
珍珠惊喜地捂住嘴,激动不已。
“原来您是我的校友,太巧了。”
“是啊,上次听你爸爸提起我就觉得好巧。”
珍珠扭头笑着拉母亲凑趣:“爸爸没说过呀。”
佳音强笑:“可能忘了吧。”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凉如冰块,想象丈夫和赵敏交谈的景象,心里奔腾起莫名的嫉妒,她没理由怀疑他们,硬要这么做就是丧失逻辑,但嫉妒仿佛失控的火灾,在心田呼啸延宕,烧得寸草不生,赤地千里。
她忍痛细究便明白过来,引发火灾的那一点火星叫“自卑”。
这是潜伏在她体内的无法治愈的慢性病,赵敏这样从天而降的优秀女子是最强大的发病诱因,病发后没有任何特效药,只能忍着,忍到彼此熟悉为止,那样好感会冲淡嫉妒,抑制住自卑的病毒。
赵敏应该能顺利通过免疫关,她温文尔雅地向她示好:“您福气真好,有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
佳音相信她的和气发自内心,相应地还礼:“您过奖了,她比您可差远了。”
“我看她今后肯定比我过得好,生在这么幸福的家庭,有这么爱她的爸爸妈妈。”
赵敏的目光又移向珍珠,似在怀念年少的自己。
这时佳音递上代表好感的橘子,她微笑摇头:“谢谢,我不爱吃橘子。”
“那吃苹果吧,我帮您削。”
佳音拿起水果刀,从容正慢慢回归,苹果皮似金缕玉衣丝丝脱离果肉,连绵不断。
不久秀明等人回来了,赵敏起身告辞,叮嘱设计师牢记秀明提出的修改意见,下周内敲定图纸。又对秀明说:“包大师希望元旦以后就动工。赛老板,还得麻烦您到我们公司来几趟,帮忙改图纸和选定雕刻图。”
秀明表示全力配合,赵敏满意地伸出右手:“祝我们彼此合作愉快。”
那只白净的手仿佛来自天界,秀明下意识将右手心贴住衣服使劲蹭了蹭才握上去,生恐玷污对方。这细节被佳音全程捕捉,丈夫的谦恭仰慕是她从未享有的,她刚刚回暖的手又失温了。
半小时后一家人行驶在去迪士尼的路上,珍珠兴致勃勃和父亲谈论赵敏。
“爸爸,那赵总真是名不虚传啊,长得太漂亮了。”
“你看她像好女人吗?”
“那当然,她看起来高贵优雅,绝对是上等女人,一般人够不着。对了,她有对象吗?”
“不知道。”
“如果有的话肯定非富即贵,如果是当官的要么本人最低级别是厅长,要么就是更高级的官二代,如果是做生意的身家至少得有十亿吧。”
“反正都是咱们小老百姓碰不到的人,爸爸能跟这个赵总打上交道也是奇遇。”
“爸爸您时来运转才会遇上贵人,我看赵总人挺好的,跟她搞好关系今后好处多得是。”
活在阳光中的父女沐浴着希望,后车厢里的女人却像阴暗的苔藓,胸膛里充满潮湿的冷气,驾驶室里坐着她至亲的丈夫和女儿,但他们永远不可能那样满怀向往地谈论她。
她不能为他们带来荣耀,这让她深感无能,不由得因导致这一切的黑暗身世作呕。
听到她的呼声秀明急忙靠边停车,佳音蹲在路边呕吐,英勇慌张地拍打她的后背,珍珠负责递水。
秀明怀疑妻子病了,想带她上医院,佳音哪能扫他们的兴,说:“有点晕车,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先开车载孩子们去游乐场,我坐公交过去。”
秀明担心:“那坐公交就不晕车吗?”
“会好一点吧。”
她的说法引发丈夫自责,羞愧嘟囔:“……也是,我那破车修修补补几十回了,比公交车还颠,回头等钱到账了就去换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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