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姻也是打满补丁的围城,可此城虽破尚能遮风避雨,虽穷也供应了一生的温饱,城外的风景固然美丽,但也许只是海市蜃楼,不如城内的一砖一瓦都踏实牢靠。况且为了女儿,她也要将其粉饰成乐园,给她留一份念想。
“你说是不是啊,老头子?”
郝辛的想法和妻子大同小异,忙说:“对对,你妈这几句话说得很有道理,爱情不一定要卿卿我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才是最高层次的爱情。这种境界的婚姻才值得追求。”
郝质华感到一丝安慰,可父母的婚姻模式已不符合她的现状,只能当成憧憬,做不了范本。
“您二老结婚时才二十出头,我都已经四十岁了,还能遇到愿意跟我相濡以沫的爱人吗?”
林惠就怕她对自身年龄没信心,急忙鼓励:“怎么遇不到?人家有的到六十岁黄昏恋才遇到真爱呢,你怕什么呀。我们条件好,不着急。”
郝辛也安慰:“质华,爸跟你讲过感情的事不用强求,做好你的事业,为梦想奋斗,别的随缘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今天又有人叫我老阿姨了。”
郝质华回想那情形非常滑稽,噗嗤地笑出声来,林惠只听出悲观伤惨,气愤道:“谁这么没眼力见啊,我女儿这么年轻漂亮,你告诉妈谁嘴巴这么损,妈去教训他!”
“不认识。”
“陌生人就更犯不着搭理了,你看那些女明星个个苗条漂亮还被人骂成丑八怪呢,有的人就是天生心毒嘴贱,非要把好的说成坏的他才舒坦。”
郝质华不答话,发出微微的鼾声,郝辛让妻子安静地放她休息,替她掖好被子回到卧室。
这一折腾睡眠稀少的老人更难安寝了,坐在床上讨论对策。
“看来质华还是很在意她的个人问题啊。”
“这不废话吗?女人谁不在意这事,说不在意那都是故作淡定,就算本人真不在意,社会压力也会逼她们在意。”
“她真是被第一段婚姻给耽搁了,那个梅晋,想起来我就生气,当初要不是你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叫我别管他们的事,我怎么会把质华嫁给这种人。”
他俩是天生的冤家,没几句就要拌嘴,听丈夫翻旧账责怪她,林惠明明悔青了肠子也不相让。
“那能全赖我吗?谁让姓梅的太会装,我又不是火眼金睛,怎么能看透他的真面目?”
“说到底还是你不相信我的判断,我看人从来没有失误过,当初就断定他梅晋不可靠,配不上我的女儿。”
“事情已经到这步了,你再后悔也没用,还是赶紧想办法给质华物色一个好对象吧,这样她才能早点走出来。”
有蒋桂仙的教训在前,郝辛明白求人介绍靠不住,只能亲自深入实际去调查。他听说近年市内各大公立公园内都有父母们自发为子女筹备的相亲角,便动身一处一处去探访。
这天上午来到了人民公园,那相亲角热闹非凡,成百上千的中老年人带着孩子的资料来此摆地摊挂招牌,三三两两接洽会谈,商谈内容都是男有几斤,女有几两,讨价还价,货比三家,俨然大型自由集市,若放在古代,说不定会被当成集体接头的人贩子。
郝辛走到一条挂满征婚启事的绳索前逐一观看,和别处一样,这里也是男少女多,适龄适婚男性供不应求,女性资源却呈过剩趋势。
以前他还纳闷,权威调查显示中国成年的未婚男性比女性多出三千万,相亲市场上怎会呈现相反态势呢?现在经过切实走访才省悟,结不了婚的男人基本都是农村赤贫人口,而条件较好的女性都向城市集中,人往高处走的结果就是花多盆少,加上城里的好姑娘要求高,反而不好找婆家了。
启事基本都要求女性年龄在25岁左右,最大的不超过35岁,这千篇一律的硬性规定让郝辛焦虑。好比拿着一块上好的翡翠去当铺,人家却只收金银器皿。
忧愁叹息时一个穿戴时髦的老太太走过来亲切搭讪:“这位大哥,你是帮儿子找媳妇,还是帮女儿挑女婿啊?”
郝辛和气答话:“我想帮女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你女儿什么条件,我手上资源多,兴许能帮你介绍。”
“我家是本地人,我女儿是个建筑设计师,在本市一家上市公司上班,本人名下有住房,无房贷,我和她妈妈都是退休人员,有养老金和医保,不会拖累她。”
“她个子多高?长得俊吗?嘿嘿,女孩子外貌是最重要的。”
“个子有170吧,体型偏瘦,喜欢运动身体很健康,长相也很清秀,比一般姑娘还好点。”
老太太大喜,两道毛毛虫般的粗眉飞入鬓角,拍掌欢笑:“我跟你说啊大哥,我手上正好有个小伙子,跟我是邻居,也是搞建筑设计的本地人,也在一家上市大企业上班。个头少说有185,模样不是我吹,可帅气了,我给你看照片。”
这老太太就是长乐镇的李淑贞,市内各大公园的相亲角都是她的据点,机动流窜,广泛撒网,扩充资源,开拓业务。此刻她口中的这位小伙子正是贵和,郝质华看了看她的手机屏幕,些许希望又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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