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护你,”
少女第二次这样回答。
她闭着眼,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分明是比李炽更加苍白的样子,握紧长剑的手却丝毫不肯放松,
“你是我的雇主,我会把你平安送到家里的。”
李炽沉默下来。
昏暗的光线渡上他露在面具外的下颌还有紧闭的嘴唇,莫名有种冷淡而压抑的味道。
他无声的看着少女,许久之后才慢慢移开了目光。
你忘了。
我从来没给过你银子。
而就如那个男人所说的,即便我们是真正的雇佣关系,你也没有必要为我付出性命。
风撩动天青色的车帘,窗外正好经过一片枫林,有红叶簌簌而落,乘风飘入昏暗的车窗里。
李炽随手接了那片叶子,叶片上清晰的脉络映在他眼底,晕开一片漠然的淡红。
随后他将叶子随手掷出窗外,将窗帘彻底系紧在木框上。
车内于是无风,少女更沉的睡去了。
·
不知是多少个日夜。
昼夜在夏拂衣这里开始丧失了存在感。
高烧和她成了不打招呼就随时来又随时走的朋友,叫她整日整夜都处于昏昏沉沉的梦境里,连自己吐了多少血都不知道。
可即便神志不清到认不出身边的人是谁,她也始终没有松开过手里的剑,只要待在李炽身边,身边一旦有风吹草动她就总能瞬间睁开眼睛。
这一日,再次被嘈杂单调的声音吵醒时,窗外又已黄昏。
夏拂衣睁着眼,直到对面那个靠坐的身影在她眼中逐渐清晰起来她才慢慢移开目光,看向身后。
带着湿气的微凉的风从窗帘的缝隙间吹来,在太虚山顶生活多年也从没感觉到冷的夏拂衣第一次察觉到难以忍受的寒意。
她握了握手中的剑柄,克制住想要把整个人都缩起来的冲动,低低问了一声,
“下雨了吗?”
李炽嗯了一声,声线沉沉的压在夏拂衣的耳边。
她昏沉片刻,在身后细碎的风声和雨声里突然低低咳嗽了一声。
可就是这一声咳嗽,像是将她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的毒全都爆发一般,大口大口的血开始从她口中不断溢出来。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感官,愈发模糊的视线里,对面戴着面具的男子伸手过来挑起她的下巴。
她看着那小半张苍白的脸,即将黑下去的意识里还在很不好意思的对男子道歉。
——
我本想把你送到家的,可现在看来,怕是来不及了。
第1839章 去找长孙晴照
被命令停车的时候连棠像是早有预料。
这些天看着以前比他还有精神的夏拂衣一天天的吐血昏睡,他已经从最初的大惊失色变得见惯不怪了。
她大概是要死了。
连棠在心底暗自这样想到。
原本很多次都想问问主子,但每次看到男子抿直的嘴唇和冷淡的目光,他就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这么几天时间也足够他收起原本同情或者怜惜的心情了。
毕竟在主子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经历过太多后,他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善良又嚣张的侍卫长了。
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他们至今为止见证的死亡难道还少吗?
连棠一边在心底这么想着一边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们经过之处不远恰好有一座破庙,他往那边望了一眼,觉得如夏拂衣这般心性纯粹的人,大约很适合埋葬在佛地——即使这佛地看起来破烂了一点。
这么想完了之后,连棠转身掀开了帘子,正要出口的一声公子却被眼前一幕猛然堵在了喉咙里。
他家主子。
那个小时候金尊玉贵少年时肆意潇洒成年后冷淡漠然的主子,此刻正满身是血的抱着那白衣少女跪坐在车厢里。
昏暗的光从帘外滤进来,映照他掌心胸前的大片血迹,衬着他转头看来的幽暗眼神和苍白的脸色,简直鬼魅般摄人心魄。
连棠的心脏紧了一瞬间,可很快他就发现那些让他紧张的血色并不出自李炽的口中,而是来自他怀里那个少女。
她闭着眼,浓密的鸦色睫毛毫无声息的垂落下来,冰白若死的脸上都是从她自己口中溢出来的血色。
那些血从她的嘴唇流到衣领,直到染红大片衣襟,直到连脖子里都满是这粘稠的液体,直到抱着她的李炽手上都握了一手猩红……
连棠听见自己主子比平日更加幽暗,沙哑到叫人难受的声音,
“拿着兵符,去找长孙晴照。”
那男子头也不抬,伸手丢给他一个东西。
他盯着怀里还在无知无觉的吐血的夏拂衣,整个人都如同被黑色的雾气笼罩起来,声音也沉沉的,
“我要红霜的解药。”
连棠握着手里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于是他极没规矩的失声反问了一句,
“兵符?!”
是我想的那个兵符吗!
后面的一句话没能问出来便消失在李炽突然回头看来的目光里。
那一眼漠然森冷,连棠瞬间冷汗涔涔的闭上了嘴,沙哑的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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