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生死,邰山雨才想起来问一件事:“九哥从前对道家之信敬还不如我,为何忽然对丹道有了兴趣?”
“因惧怕一生太短。”怕一生太短,来不及好好相伴便匆忙结束,怕一生太短,青春好时光转头便去。后边的话,谢籍不大想吐出口,因为倘有一日邰山雨发现他仍在服丹药,他不希望邰山雨自揽一身过错,就算要有个谁错谁对,他也愿她永远正确,有过有错的是他。
他不会因过错而自责,但邰山雨会。
“好好调养身体,一生不会短到哪里去的,倘能活百岁,我们皆不过才三去其一,还有的可活呢。”想想,假如活到一百,还有将近七十年时光,七十年,大半个世纪过去了,大半个世纪的沧桑经历过后,还有什么不能坦然面对的。
说起来,他们是到了要开始好好注意养生的年龄,虽然日常宫中也尽有太医安排调养身体,早前也有擅长养生的道人开的方子,邰山雨还有现代很多有用的没用的养生小知识。咂咂嘴,决定好好往这方面琢磨一下,有谢籍相伴,她亦愿人生长长久久呀。
两个人,在想到对方时,想的都是要长久作伴,一个是想着要把人生活到人能抵达的极限,一个则是想要突破人能抵达的极限,达到一个常人想也不敢想的数字。
言毕生死,便至仲秋,在外远游的谢岩不时送来地方小吃,并写信回来说沿途风土人情。邰山雨基本把儿子的信当游记看,小东西虽然才十岁出头,却已经文采斐然,游记写得很引人入胜呐。
秋日不经雨,今年的降温来得晚一下,但一下雨便寒气直往衣裳里钻,加衣裳吧热,不加衣裳吧凉。好容易见个晴,又晒得跟夏天似的,叫人都不知道拿这小妖精怎么办才好。
这天出门去寻在洛阳的女郎们聚宴,往紫微宫回时,忽然飘起雨来,并不大,但雨淋湿地后处处一片轻寒。邰山雨拢拢衣裳,叫快一些赶车,她出门时大太阳晒人,她穿得少,这会儿一下雨整个人都有些瑟瑟:“等等,停一下。”
“殿下?”
“我好像看到了……常素。”这位常仙师的根底,不用邰山雨去打听,杨询清楚,杨询告诉了崔秉蓉,崔秉蓉又告诉了她。常素不是洛阳人,所在的道观,也非是洛阳的道观。
“殿下是说常仙师?”
邰山雨四下眺望一圈,并没有看到那张明光映雪峰的脸蛋,常素光从气质上来说,真的非常非常冷冽出尘,真正像是仙子一般,人群中一望自然能看到,何况这时街面上因忽然下雨没什么人来往:“许是我看错了,赶紧回吧,怪冷的。”
“是。”
回到宫中,邰山雨直接问谢籍,常素打发出宫后去了哪里。谢籍掩饰得非常到位,只道他不知道,叫来元成安问,元成安略有那么一刹那停顿,在邰山雨还没察觉到不对前,他便已经开口:“回殿下,常女道自离宫的,便在洛阳外的栖云观寄身。”
那今天看到的可能就真是,谢籍说不知道说明没关注,元成安上来作答说明这事是他在负责。邰山雨琢磨一下觉得没问题,便将这事放开去,再没多想。
将黄昏时,邰山雨忽有点发热,可能是下午在街头淋了点冷雨又穿少了衣裳导致的,并不很烫,太医来看过针针后开了剂汤药,吃过晚饭没多久便已退去热度:“九哥,我一身汗,先去沐浴啦,你看完奏章也早点沐浴。”
“好,山山且去,我这便来。”
邰山雨一走,谢籍莫明松一口气,因邰山雨烧热,他急匆匆从大业殿过来,身上的药性还没散,很有点气味。邰山雨对气味十分敏锐,炉里的香还能解释得过去,身上散发的不同寻常药气,恐怕只要叫她一闻,她便能闻出不对来。
趁这工夫,谢籍干脆到院子里去叫风吹一吹散散气味,顺便把殿阁门窗都开一点通通风。因怕气味留在徽猷殿里,谢籍直接走了出去,在御苑中踱步,元成安立于一侧,谢籍见他好几次想举步上前,又退回去,便叫住元成安:“成安可是有事?”
元成安:我没有事,是陛下和殿下有事,可是你们的事显然我不好说话呐。
所以,元成安表示他没事。
#元成安:明明是陛下你搞的事,还问我有没有事#
第一四六章 天道使有生,便使有死
邰山雨也曾是个敏锐且细心的人,身边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然而穿越生涯里的那些人那些事把她宠爱得习惯了凡事不过脑,所以便成了现在这副压根不想带脑子活的样子,还活得很愉快。
所以,是的,她被宠坏了。而一个被宠坏的人,总会觉得被宠的日子会天长地久,才不会费劲儿琢磨那么多。
不论谢籍待外人如何,到邰山雨面前时总还是从前的样子,温柔且怀深爱。他没变,他的情也没变,于邰山雨而言便整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毕竟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和谢籍在一起。但,她的世界没太大变化,不代表别人的世界也如此。
直到谢岩来信问起张煚,说老师寿辰将近,请邰山雨代为准备寿礼,看完信邰山雨才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张煚。准确来说也不止是张煚,如崔秉蓉,如杨询,也都很长一段时间没露过面,加上天气转冷,邰山雨不很爱出门,忽然之间感觉就不对了:“我好像是挺久没听着人给我递消息了,往年这时候阿阮她们都该回京递帖子,邀我去赏菊饮酒,怎么今年没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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