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萧大夫不会有事吗?”
“应该不至于,张子明还是很有一套的。”
闻言,邰山雨才舒一口气,要是萧量真就这么被问斩了,她可能会觉得谢籍挺可怕。不仅仅是谢籍,凡是能一言以决人生死,又无章法,不依律令而决的人,都很可怕。
“是不是忽然觉得,谢九郎不仅仅是谢九郎,也是天子啦?”邰爹问沉默着的邰山雨。
邰山雨缓缓地轻点一下头:“本来我的心已慢慢坚定,但忽然又开始不定起来。”
生命那样贵重,每个人都有一次,来生来世太渺茫,人唯能做的就是珍而重之地对待好这一次,不然万一没来世呢。
所以,能轻易下决断,把人这仅有一次的机会都半道没收的人,好可怕。
谢籍:……
#陛下:下死牢而已,说要问斩而已,吓吓他的嘛#
第四十四章 阳光绵长,落花满身
咳……忘记上传了~
谢籍真是吓唬人的,但是满朝文武都拿他当真要把萧量砍脑袋对待,这个苦劝,那个死谏。朝臣们个个轮番上阵,且个个都觉得他脾气暴躁,且真能做出狂怒之中取人全家性命的事来——毕竟,这位在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不留活口,从来不觉得需要什么俘虏。
一天之内,谢籍被怼到觉得自己没朋友,甚至是连前挚友现在的准岳父都真当他要砍了萧量。虽然他从前是个纨绔,但自认打登基到现在,兢兢业业,没有一天懈怠过,朝臣们常说如履薄冰,岂不知他也一样如履薄冰,怎么事就会到这地步。
日略偏西时,谢籍一人独坐大业殿台阶上,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且温柔,像是能把人心底的阴霾摊开了晒没一般。然而,并不会,谢籍在冬日暖阳的独坐中,真正体味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历朝历代的天子如何他不知道,他唯知道的是,他现在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这是怎么样的一条道路,这条道路会通往什么样的地方。
“成安。”
“陛下。”
“曾经在这殿阁里坐的人,是不是也怕过?”
元成安怎么能作答,他既没坐过,以后也坐不了,只能默然无言侍立一旁。
事实上,谢籍也没想听什么答案,他只是眼神有些空茫,内心有些空荡。也是才知道,原来他的世界里,早不止小青梅一个,还有许多许多。在循着小青梅独行的路上,忽然就多了一整个世界的人,一整个世界的是与非,这些也会让他生忧生怖:“他也怕过,他如果不怕,不会疯狂到那样的地步,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谢籍并没有注意到元成安在悄然走远,也没听到心上人曼妙轻盈的脚步像花朵落地般徐徐走近,并与他一道坐在台阶上:“我曾听人说过一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从前我并不太懂,看九哥这样苦恼就知道了,所谓的敬畏便是道与德,是心中的尺,是行事的度。”
康德说,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令他心怀震撼,除头顶浩瀚星空,便是人内心道德。现在,邰山雨想,康德的震撼中,也有敬畏的成份。所以,她相信谢籍并没有想砍萧量脑袋,她的九哥是从前太擅长恶作剧,可能还没意识到,做了皇帝后,手握生杀大权时,这种恶作剧都会变成作恶。
暖阳中,谢籍回头看小青梅,柔软绵长的阳光,像一朵朵白花轻轻落满她一身:“只要山山信我,足矣。”
小青梅酸酸软软的笑:“其实刚听到的时候,我也有担心的,但是我的九哥向来最好啦。脸大一点说,我爱这世界,九哥也会同我一起爱的是不是。”
小青梅脸大的样子也可爱,谢籍虽觉得可爱,嘴上却说:“嗯,脸果然大,不过,脸再大也是山山,吾亦爱至深也。”
但见小青梅双手揉脸,很是苦恼地说:“冬天能吃能睡,又没怎么动,脸是真的多出一大坨肉了对不对?”
“对。”
小青梅:你说爱我一定是假的。
“反正都长肉了,脸大了,九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因为我好爱好爱这世界,而爱屋及乌。千万不要觉得天凉了,这世界该毁灭掉了,那不行。”邰山雨刚才走过来时,看着谢籍眼神空茫无神的样子,真的好怕他黑化掉的好吗?
“为什么要等天凉再来毁灭世界?”
“那你是不想等天凉就要毁灭这世界吗?”
“我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邰山雨:“哦,对啊。”
有小青梅的世界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毁灭它,还是好好留着吧:“别坐地上,冷得很,起来到殿阁里去坐。”
邰山雨同谢籍一起进殿阁时,朝臣们齐在外边揉胸口:“看来咱们日后还有的是仰仗邰七娘的时候。”
“只是陛下喜怒皆系一人一身,着实有些危险。”
“倘所系一人一身都没有了,那便不仅仅是危险,而是大难临头,咱们呐,还是知足吧。天下初定,陛下虽目下不好同往圣先贤较长短,却亦是人君之表,明君之象。”
萧量的家人听到消息也是舒了一口气,萧量这混蛋倒好端端在牢里,能吃能喝能睡。同僚去看他时,他正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同狱卒胡侃瞎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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