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只有沉静。
山间红霞满山,语言却在一明一灭一尺间。他是否还爱我?我问不出口。明明是他的沉静,却窒息了我的语言。
走到一栋瓦房处,他推开院门,回眸一眼,示意我进来。院子非常大,由这个方向看去,中心房间应该是客厅,左右各一间卧室,院内两侧还有独立的建筑房,左侧同样是卧房,右侧房顶有烟囱,应该是厨房,而旁边空出的泥土地竟然种着青菜,朝天椒,爬藤丝瓜……这……不会是林章种的吧?
他停在院中,“住哪个房间?”
我低眸瞟了眼客厅的左右房间,如果我住里面,那岂不是每天都和他同门进出了吗?想想刚刚不矜持的模样,怯怯地指了指左侧的独栋房。
他毫无表情,拐进屋内,拉开灯,把包放在椅子上,“饿吗?”
“啊,”突然跌进他的眼睛,心神抖瑟,“下午在村长家吃过了,不想吃了。”
“那我给你烧点水,先去洗澡。”
洗……洗澡?“好,好啊。”
我抱着背包,灰溜溜地猫到床边,为什么要让我洗澡啊?把包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没有衣架,只能叠摞在床头。翻出内衣,他为什么要让我洗澡啊?
一根简易的竹竿上缠着电灯泡,灯光下一张破旧的课桌,而桌面上有一个小镜子,于是我走近瞄了一眼,哦!天,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脸颊浮肿,双神欲睁欲醒,嘴角还有一块黑渍!这辈子除了挨那两巴掌,没有比现在更丑过!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让我洗澡了……林章,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这么丑的……
梳洗好,清爽舒畅,虽然疲倦,但还不想睡。他已经进了卧房,房间的灯正亮着,应该在批改学生的作业吧?我闭了灯,偷偷趴在桌面上看那扇窗户,灯光下的人还是那颗认真严谨的心。他真的一点也没变呢!依旧是一副不苟严笑,严苛冷漠的模样。我们分开了一年零七个月,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他了。他会思虑今日的我吗?他今日好冷淡。真的好想念他,好想钻进他的怀里,但是他工作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被打扰。没事,我有的是时间,今日只是个开始。
清早醒来,翻个身,全身僵疼,床实在太硬了。摸索着手机,啊——竟然8点半了!学校早就开始上课了,为什么林章没有叫我!
迅速地穿好衣服,推开门,看见廊檐下小桌子上有一份早饭,走近,把罩子掀开,不过是清粥咸菜,我的眼睛却湿润了。这是他做的吧!他每天就吃这些吗?那个养尊处优的林总哪去了呢?
碗下还压着一张便签:“休息好再来学校。”小纸条揣在手里,简短7字,看了又看。以前就会盯着他签署的文件看他的名字,他的字写的非常的好,苍劲的行书还能有一种疏狂的飘逸感,正符合他孤高超然的个性。回到房间,把这张小纸条夹到我的日记本里。我想要私藏他的一切。
到了学校,两班正在上课,我便闲视小操场,没有跑道,没有篮球架,没有乒乓球台,只有一排大榕树和杂草。不过这里已经算不错了,教室虽然是低瓦房,但不会漏风漏雨;没有信号塔,但通电;没有空调电扇,却可以坐在明亮的灯光下。
以前生在小县城,活在大都市,偶尔出门旅旅游,体验了别人的生活环境,领略了别人的人生信仰,以为这就是世界。有宝宝出生就以为知晓了生命,有亲人离世就以为看透了死亡。事实上,我们只是蜷缩在狭小的蜗牛壳里,伸出的头只看见世界的一小部份。只有真正走出去才能看清这个完整不完美的世界。
“这是你的课程表。”
身后忽然传来林章的声音,我回过头,他已经站在了面前。
课程不多,我提前说明了不带主课,主要是教绘画,唱歌,文艺类,或是在课外活动时讲一些人文故事,历史趣事,引发他们对学习的兴趣与探索。我始终认为,培养一个孩子的求知精神,远比传授死知识要强的多。
《小王子》里就有一段:如果你想造一艘船,不要抓一批人来搜集材料,不要指挥他们做这个做那个,你只要教他们如何渴望大海就够了。
孩子们小时候的价值观都是天真未凿,懵懂模糊的,只有先建立他们对知识的渴求,有了自身的思考,思绪能力,才会产生创造力。而创造力就是区分个体,实现自我价值的最佳方式。
我跟着林一起走到榕树下,坐在砖头垒起的石台看教室门口正在玩耍的孩子们。一个男孩却迎面走了过来,一手拿着我带来的魔方,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山花,身后还跟着一群学生在起哄,小男孩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把花递给我:“谢谢老师带来的礼物,我们很喜欢。”
“啊!”我受宠若惊,接过花:“也谢谢你,你们能喜欢是我的荣幸。”再看他手中的三阶魔方,竟然全部复原了。“你好聪明啊!”
他一听,立即高兴地跟学生们一蹦三跳,跑远了。
林章也笑了。“他是班长。”
我点点头,呼吸间有隐隐的山花香。我把花递给林章,微微一笑,“送给你,你也曾是我的老师。”
他颇感意外,眉角挑了挑,却也微笑地接在了手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