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谬赞了。公公应当晓得,我是一个逃犯,本该流放边关的,可我逃了,又回不了皇京,所以只能在这儿躲着。”
南又宁见何铭始终绕着话,明白他是给自己台阶下,反而大方地自揭疮疤。
何铭心下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南大人这些年辛苦了。当年太子殿下不顾会触怒天威,一心想将您救出天牢,可惜先皇软禁了殿下,不许任何人出临华宫,以至干没能将您救下。”
听见他提及某人,南又宁心头一扎,清秀面庞瞬时刹白,却又强装镇定,不愿被谁看出异状。
南又宁勉为其难扯开笑容,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何铭是个明白人,当会看不出她不愿多谈往事的神情,于是他识趣地话锋一转,“南大人,您可晓得,陛下一直派人在边关寻您的消息,眼下世道不同以往,有陛下在,您可以洗刷冤屈,返回皇京了呀!”
闻此言,南又宁先是一怔,她真没料到,都已过了八年时光,易承歆竟然还惦记着她……甭管是朋友之情,抑或兄弟之谊,他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南又宁扬起笑,笑里透着不自知的苍凉,道:“公公,当年南家被灭,我被流放边关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回皇京。”
何铭一愣。“南大人,您这是——”
未待他再接续着发问,南又宁兀自转了话题:“倒是公公怎么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又怎会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
何铭感慨万千的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年事已高,这双腿近些年来一碰上雨天便痛得厉害,实在是不管用了……我这大半辈子都在宫中度过,总想着西凉这么大,应该在有生之年四处游历一番,于是我便向陛下辞了差,告老还乡,趁着还走得动时,赶紧到处走走。”
南又宁了然笑道:“我明白了。看来公公是打算来泗州看沙城的吧?”
何铭尴尬一笑,“来了才晓得,原来这地方是个险难之地。”
“这儿的沙尘很是惊人,一年之中要经历不下近百次的沙尘暴袭击,人们是苦不堪言,会留在这儿多是无处可去,抑或早已习惯此地的住民,寻常人是待不住的。”
“多亏有大人,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这条命能否保得住。”何铭作势又欲抱拳一拜。
南又宁连忙上前扶了一把,道:“公公请起,我也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您千万别放心上。”
望着那一双纤秀白净的小手,何铭心下感慨,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精明人,怎么当年就没看出眼前这少年根本是个……
叩叩!门忽又敲响,房里的两人循声望去,一名高瘦的朱衣青年,面无表情的立于门外。
“知县大人在找你,你赶紧去见他吧。”朱衣青年淡淡说道。
南又宁点了点头,撇首向何铭交代道:“公公就好生待在这儿养养身子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公公有任何需要,尽管找萧沅吧。”
说着,南又宁又望向门口,指了指朱衣青年,道:“他便是萧沅。”
何铭可不傻,他看得出来,那朱衣青年对自己充满防备与忌惮,想来是因南又宁而起。
“多谢南大人。”何铭笑着道谢,见南又宁转身欲走,忽又扬嗓道:“南大人,我想描个信给在宫里当差的侄子,不知能否借一下笔墨与纸?”
南又宁顿了下,转身道:“笔墨肯定是能借的,只是……能否恳求公公,莫要将我在此地的事泄漏出去?”
尽管不明白何以南又宁如此抗拒被陛下找着,可见她一脸坚持,言谈间总避谈宫中往事,何铭挣扎片刻,终是承诺道:“我明白了,大人且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大人的讯息。”
南又宁一脸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公公!”
门外的萧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待南又宁离开后方去取来笔墨,递给了何铭。
何铭再三言谢,随后便在八仙桌上磨墨写信,待写完信后,他望着另张白纸寻思片刻,而后提笔作画。
片刻后,纸上出现了一名翩翩少年,画工甚是精妙,以笔墨勾勒出清秀面庞。
何铭不愿违背对南又宁的承诺,可思及这八年来整日想着南又宁几欲成狂的陛下,他又于心不忍,最终他想出了这个折衷的法子。
他在给何亮报安的信里,对于自己被南又宁所救一事,只字未提,只是简单交代来到泗州的经过,并在信里附上那张翩翩少年的人像。
“……陛下,奴才实在对不住您,可南大人毕竟救了我一命,我总不能失信于他。”
将信折起,放入信封,何铭面有愧色的喃喃自语。
至于信里夹带的那张人像画,最终能否顺利传到易承歆手里,一切端看菩萨愿不愿意再给这两人一份缘……
【第七章】
数月后
今夜,帝王寿宴,宴请文武百官,西凉皇宫更是敞开了南侧宫门,摆了上百桌流水宴席,让皇京里的平民百姓同乐。
一朵朵烟花缀亮了漆黑的夜空,西凉的夜,热闹繁华,太平盛世,莫过于此。
长乐宫里按照官阶排序,坐着文武高官,众人依礼攀杯,朝着高高端坐于殿上的年轻帝王敬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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