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一想,勉为其难道:“那行吧。”
钱公子便去前面带路。
三人来到外间一家偏僻的茶寮,跑堂端来一壶茶,几人都没喝。
钱公子是看不上这种路边的茶,方拭非和林行远则是有所戒备。
几人推心置腹地一番交谈,将酒楼里的一群公子哥全部骂了一通,骂得畅快。
谈到方拭非开始忿忿不平,又抑郁叹气,钱公子说:“方兄啊,你才华横溢,我真是为你觉得可惜。”
方拭非:“我哪里有可惜的?”
“你怕是不知道,你先前得罪的周公子,他是礼部郎中的小侄。他家与吏部的官员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还有之前被你数落的王公子,他更糟了,他跟今年的主考官,就有着密切的往来。”钱公子说,“你得罪了这二人,自然引得他们家中长辈嫌隙,哪会让你好过?”
方拭非眉毛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第一次端起茶杯。
钱公子拍腿:“我也就坦白了。你不在的那几日,我听他们说过,决计不会让你考上科举。要寻个错处,诬陷于你,将你赶出京师。想必周公子也警告过你了吧。”
“我不将他放在眼里。”方拭非胸膛起伏,强忍着不发怒:“他们敢这样做,我就去告发他们!”
钱公子低下头,藏起眼神中的暗光:“方公子你不是京城人士,怕是不知道京城的情况。你也得有地方告发才行。”
“县衙啊。”方拭非拍拍胸口说,“我方家在洪州也是小有名气,连衙门都不曾欺负过我们。是是是,非是非,他们还能颠倒是非不成?我方拭非人如其名,去非存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钱公子说:“洪州那小地方怎能跟京师比?这里随便挑个官出来,都比县令大上一级。哪个人敢轻易得罪?”
方拭非:“那也得讲理啊。”
钱公子:“方兄你怎么如此倔强?你——唉,你这是涉世未深啊。”
他面上遗憾感慨,心里已在发笑。
书呆书呆,会处事可比会读书重要多了。他这种人就是最好对付。
方拭非不高兴了:“那你今日来是找我是做什么?叫我徒增烦恼?”
“你说我是落井下石?我何必做这样的事?”钱公子愤而站起来道,“方兄,你这样度我,未免过分了。我不过是不忍见你才学埋没,才出言提醒,你——”
方拭非:“哦?”
“你这是不相信我?”钱公子看她神色,站起来道:“罢罢,你觉得我与他们是一丘之貉,也是情有可原。今日是我叨扰了。告辞。”
方拭非跟着站起来,抓住他的衣袖道:“诶且慢!你这就走了?好歹告诉我,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呀。”
“我——”钱公子呼出一口气,欲言又止,显然是被她方才两句激怒了:“我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言罢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方拭非在后头喊道:“钱公子!”
钱公子走了两步,似是不甘叫她误会,又走了回来,说道:“我父亲给我托了关系,要我准备一册行卷,提前呈给主考的官员过目。还请了一位大儒书信替我举荐。我本想借这关系,也帮你一次,可你——罢!”
他说到一半停了,匆匆离开。
方拭非又喊了两句“钱公子!”,装模作样地追了一段,等他人走远,才逛回来。
方拭非摸着鼻子,忍不住笑起来。
当他们是想做什么,原来是这样。
天色已经要黑了,茶寮的头家收拾了东西走人,林行远正站在街头等她。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怪渗人啊。”林行远抱胸而立,扭过头道:“反正我不借钱。”
方拭非说:“我借钱做什么?”
林行远:“你不想借他递份行卷?你之前不就想着贿赂了?”
方拭非:“他岂会那么好心?帮了我,得罪他一干好友?这话里话外自相矛盾,不过演得情真意切一点,欺负我没有见识,你听不出来吗?”
“我是听出来了,我还听出你想跟着上当。”林行远说,“我是不懂你,明知他不怀好意,还要巴巴地跟上去阻拦,摆明了你已信服。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摆脱这一身腥臭。”
方拭非说:“他比周公子等人厉害的多了。想引我行贿,再污蔑我舞弊。这种事年年抓出来几个,最后都落得什么下场?看来他真是恨我入骨,要我不得翻身。”
处处与你针对的,未必是想害你,主动来找你交朋友的,未必是真朋友。
林行远见状劝道:“所以,我就说,京城里危机四伏。你这样的人不合适。还是趁早跟我去上郡吧。在那里你想做个地头蛇都行。”
方拭非:“我不。人钱公子都要把钱送到我手上来了,我不拿岂不可惜?”
林行远叫她气笑了,转身就走。
“别生气嘛。”方拭非这时候脚步快的很,追到林行远旁边,笑道:“不走运公子呐……”
林行远:“谁出门在外,没两个诨号?”
方拭非:“诨号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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