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宴席上,伎乐飘飘,穆至君和凉州来的一些官员坐在一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往的人。王长史坐在上首,崔琰上前碰过杯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穆至君一眼。
“崔刺史过两日就会继任京兆府尹,”王长史小声道,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面有人好办事啊。”
穆至君笑而不语。京兆府尹?妹妹因崔芙蓉差点儿被京兆府捉拿,崔琰又是崔芙蓉之父,这京城如何也不能再让她一人呆了。过两日就带她回凉州。
“都督来了!”有人轻道。穆至君回过神,随众人一起举杯向新婚驸马祝贺。
王长史代替都督府的所有官员道:“祝都督和公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对,早生贵子!”一行人附合道。
驸马好像很开心,一一与桌上的人碰杯,当走到穆至君跟前时,穆至君手中的酒杯忽然差点儿掉落。
“司马!”上官都督不以为意,向穆至君浅浅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接着来的宴席里,穆至君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丁点儿丝竹管乐声,只有刚才第一次谋面时,都督的那一声“司马”和那饱含意味的笑容。
“你怎么了?今晚怎么一直蔫蔫的?”王长史捅了一下穆至君,好心道,“我可告诉你,你的任命可是都督亲自承办的。都督对你寄予厚望,你今日怎么也得振作点儿!”
穆至君苦笑着点点头,想起昨晚上那人跪在自己面前要“成全”。再也忍不住,借上厕所走了出去。
九月的夜晚,银河灿烂,星光点点。穆至君见筵席上歌舞正盛,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随那位年轻的驸马,无人注意自己,心里疑团一层叠着一层,悄悄找到王长史身边的侍从说了一声,告诉他有急事先行一步。
穆至君快要走到大门口时,后面一位年轻管家道:“穆司马请留步,我家公子有事想与司马一叙,还望公子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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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坐了一会儿,觉得头上戴的珠冠太沉,脸上的脂粉太厚,出了一身汗,浑身湿腻腻的不舒服。她自来受宠,也不管合不合礼,便要摘冠。云阳身边的女尚宫赶紧上前,帮她打理。
刚收拾完去了珠冠后的鬓发,门外响起橐橐的脚步声,驸马迈进来,直接道:“都出去。”
吴嬷嬷和接引的宫嫔有些吃惊,可看驸马那沉沉的脸色,与迎亲时的喜气洋洋截然不同,以为他刚知道某些秘事,再加上驸马在京城的霸王名声,众宫嫔想起来时皇后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笑道:“恭祝公主和驸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听到“早生贵子”,吴嬷嬷的嘴角抽了抽,公主小产刚过两个月,身子还很娇弱,看驸马健硕的身躯,只怕要受苦。她有心提点公主两句,可看别的人都退出去了,只好大胆对驸马道:“公主娇弱,还请驸马疼惜。”
驸马嘴角一咧,不知是嘲讽还是笑意,吴嬷嬷只觉一股寒意袭来,不安地退了出去。
云阳坐在榻前,有些发怵地看着自己的郎君:“你,你想做什么?”
“公主,咱们做个交易如何?”驸马摘掉头上的幞头,随手扔到一边,坐到公主对面闲闲道。
一刻钟后,公主低低的啜泣声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你看看你身边的人是谁?”
云阳抬头,发现一仆从打扮的人竟是自己日思月想的情郎赵九,满脸不置信地看着驸马:“你连父皇都骗过了?”
“公主先别管这个。公主既无意于本人,某也不愿夺人之爱。今日,某愿做一件好事,玉成公主百年之好。”
“这么简单?”云阳虽然单纯,但她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对宫廷计谋耳濡目染,她不信眼前的人会这么容易放她和她的九郎、从前的侍卫走。
“当然有条件。你和你的赵郎即刻离开京城,到扬州去。某记得公主一直想去扬州,皇后却一直不同意。携钱三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多好啊,和长安一样富裕,却有着长安没有的另一种繁华。某将会把公主的嫁妆折成银钱,先送三十万贯与公主。公主和郎君将会在扬州过上神仙一般的生活。不用担心再不疼爱你、只一心要太子殿下登基的皇后。”
“你……会不会杀我?”
“我杀你做什么。天下人都知道你我成婚了。要是杀了你,于我有何好处?”驸马懒洋洋道。
“你我已经成婚,到时我走了,她们发现本公主不见了,该怎么办?”云阳公主道。
“这个不用公主担心。某既然敢冒着皇后暴怒的风险,救下你的心上人,这后面的事早想好了对策。现在只有一件,公主是走还是留?”
走,和曾经相偎相依的情郎双宿双飞,只是再也不是公主;留下,只怕除了公主的名号,整日活得如行尸走肉。母亲,只关注着太子弟弟的登基大业;父亲,除了她母亲,还有一堆妃嫔和一堆公主皇子,自她长大后,再也没与父亲亲近过了。
云阳低下头,与赵九的眼神眼遇,只见对方眼里满满的热恋与期求,与名义上驸马的冷冰嘲讽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什么时候送我们走?”云阳公主下了决心。她相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和赵九过得如意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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