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一无所有并不是个贬义词,就像现在的他,从未这么轻松过。
再之后,柏新立简装上路,走过很多的地方,都不是现代化的都市。
有时是去正在兴建的小镇,有时是到了偏远的农村,有时翻山越岭,有时会在一条黄土路上走整整一天。
做的最多的呢,就是给人盖盖房子。他的技术很好,原本计划在一个地方停留一个月的时间,会因着这家或者那家的邀请,不得不延缓数月。
他在一个地方最多停留过十个月的时间。
起先是给一个朴实的农妇盖娶儿媳妇用的新房。
就是那种农村常见的楼房构造,两层的小楼,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柏新立到的比较迟,他去干活的时候,一层已经盖好。干活的却没有几个人,干了三天之后,他就听旁边的人说,那个姓胡的农妇没有钱,不仅仅是工钱开的不高,每天的饭食还不好,就连一周一结工钱都做不到,前面一批干活的就是因为这个都走掉了。
反正柏新立干活也不是为了钱,听听笑笑就算了。也是这天的中午,柏新立才注意到按照现代人的生活标准,饭食是不怎么好。
大米不是精制的,素菜油不多,就算是带肉的菜,揉也切的很小很细。
中午吃不完的米饭,到了晚上又被炒成了油盐饭,里头放了很多葱花,也有鸡蛋,和中午的肉一样,又碎又小,基本上很难找的到。
盛饭的时候,主人家很不好意思地保证:“明天中午炖肉。”
到了第二天中午,确实有肉,酸汤酥肉。
其他的工友都在叫“这哪是肉啊,和面疙瘩有区别吗”,柏新立是无所谓的,甚至还觉得这样的一碗酸汤酥肉,滋味特别好。因为很多年,都没有吃过这种味道了。
没过几天,柏新立又听说胡家之所以穷,就是因为早年丧夫,一个女人将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儿子小的时候,学习很好,谁知上高中了之后,忽然染上了打游戏的毛病,大学考了个三本,一年光学费就得一万多。
尽管这样,儿子还是去上了大学,因为妈妈不舍得儿子年纪轻轻就出去打工。
儿子今年大四,听说已经找到了工作,正在实习。
妈妈省吃俭用,开始给儿子盖房子准备娶儿媳妇。
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工作,妈妈并没有通知儿子回家帮衬,从里到外一个人扛。
一开始是买建筑材料,好几车砖头、水泥和沙子,因为舍不得花钱请人搬运,都是一个人搬运的。
后来老屋也是自己拆的。也就是盖房子自己干不了,如果也行的话,估计连这个钱她也会省掉。
柏新立觉得自己和这个胡女士根本不是一路人,她这一辈子好像只是为了孩子活着,而他这一辈子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交流,站在个人的角度,柏新立甚至还有些同情她。
柏新立在胡家待到第十七天的时候,与他一块儿干活的几个工友陆续离开了胡家,其中的一个还想将柏新立挖走。
但他没有走。
也许是出于感激,这天中午的菜是一碗红烧肉。
柏新立是真心觉得这个胡女士的手艺很好,不管是什么食材都处理的很好。
像这碗红烧肉,吃起来很香,却一点儿都不显油腻。
柏新立吃了半碗,添了两次米饭。
吃完饭也没有休息,干起活来不紧不慢。
只是干了没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去厨房喝水的时候,看见那个女人正在吃饭,没有红烧肉,只有菜汤泡馒头,一口一口,吃的缓慢。
柏新立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至此,倒是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她的举动。
她不漂亮,想也知道,四十多岁的农村妇人,舍不得花钱打扮自己,穿的是菜市场上不超过五十一件的衣裳。甚至不在乎仪表,头发总是油腻腻的。
柏新立也不是以审美的眼光再看她,就好像是在做实验的观察,想知道和他不一样的人她的人生是什么样。
这一观察不要紧,柏新立发现她每天都会吃药。
药不是个好东西,可但凡是药就没有便宜的。
一个连肉都舍不得吃的农妇,每天大把大把的吃药,儿子还没有毕业,就累死累活地盖房子……
柏新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概是为了验证,他找了个机会,看了一眼她的药瓶子。
是吗|啡。
他太熟悉了,薛柔最后一段日子,用它止过疼。
可是效果并不大。
“你有病是吗?”从没有和她说过话的柏新立,忽然开口问她。
她愣了一下,朴实地笑。
柏新立又说:“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不能像你这样劳累。”
“医院也治不好的病”,她还是在笑,笑里带着些许的苦涩,顿了一下,又说:“还不如省点儿钱,留给孩子盖房子呢!”
柏新立不懂,“可是按照你的身体状况,房子盖好了,你也住不上。”
“我住个啥啊!本来就是给儿子娶媳妇准备的。唉,这房子一盖好,我就是闭眼也能放心了。”
“那你自己呢?”
“就那么一个儿子,他能过的好,我就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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