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洪氏的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面颊上滚落下来。
——
蒋恩闭门不出了小半月,于正月十六这日不得已出了门。
只因仆射大人设宴款待众博士,他不敢不去。
先前送年礼之时,他便让送礼到各家的蒋东告罪了一声,说他因着下雪路滑摔了一跤,这才不能亲自送礼上门。
所以,顶着仍然没有消肿的脸出门,倒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只不过去了仆射大人家才知道,今儿的宴是全鱼宴,据说还是从遝氏县快马运来的海鱼。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仆射大人居中,蒋恩坐在左边第三的位置上,正挨着章得之。
仆射大人举杯:“来来来,诸位,先共饮一杯。”
蒋恩以袖遮杯,一饮而尽。
仆射大人放下酒杯,举起了筷子:“来来来,诸位,尝一尝这鱼脍,沾上我家自制的八和齑,实在鲜美。诸位不知,我家的八和齑是用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盐、酱八种料制成的,别家可吃不到这个味道。”
蒋恩不喜鱼脍的腥味,尝了一块,便不再举筷。
“某敬蒋博士一杯。”章得之朝他举了举杯。
蒋恩不得不也举了杯。
“某再敬蒋博士一杯。”
原以为章得之同他就是寒暄一下的关系,哪知他竟拉着自己喝个没完没了。
这还不算,章得之喝得兴起,一手执壶,一手执杯,立起来大声道:“蒋博士真是好酒量,今日某与蒋博士不醉不归。”
这下好,起哄的人围了一圈,仆射大人还道:“喝喝喝,今日酒管够。”
蒋恩骑虎难下,也不记得自己喝了两壶还是三壶,头有些晕,推脱了要去茅厕,想要出来透一下气。
蒋恩出了仆射家的宴客厅,遍寻不到蒋东的身影,只碰见了一个奴才打扮的黑瘦男子,便道:“我要去茅厕,天黑不熟路,你在前引路。”
那黑瘦男子道了声:“是,大人。”便走在了前头。
蒋恩随在他的身后,也不曾注意,只知上了一个长廊,快走到长廊尽头之时,那奴才一闪身,竟不见了,紧接着他便脚下一空,直接从台阶上扑了下来。
鼻子啊鼻子,被那徐氏揍了一拳,头几天,头一低就流血,好容易才不流了,这下又坏了。
蒋恩哭死的心都有。
只因他是被抬出的仆射府。
仆射大人听说蒋博士又摔了一跤,赶忙请了城中有名的赵大夫。
好容易止住了鼻血,蒋恩挣扎着起来,想和仆射大人告罪一声。
可前半月流的血还没能补回来,今日又流了不少,他竟有些晕。
仆射大人说什么都不敢再让他起身,于是就……
洪氏一听人报,大爷被人抬了回来,一下子厥了过去。
要知道二房里哭爹喊娘的人只有蒋瑶笙一个,大房哭爹喊娘的就多了。
除去已经嫁出去的大女儿,蒋恩和洪氏还有四子两女,六个孩子一字排开,一人哭一句,哭一天都不带累的。
洪氏和蒋恩并排躺在床上,混混沌沌地想,她是醒呢?还是不醒呢?
总之,都叫人烦躁不堪。
哎哟,真是流年…不利啊!
蒋恩觉得自己是遭人陷害了,他总琢磨着章得之是想故意灌醉他。
他仔细想了想那带路的奴才,可他脑子里犹如灌满了酒,愣是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
这和挨徐氏的揍还不一样,前一次是丢人,后一次是……更丢人。
如此,蒋恩又闭门了半个月,这一次不得不出门,是因为太学开馆,他得登台讲经。
他不是章得之那种早就闻名的大儒,就是一个稍稍有些学问的讲经博士,主攻方向是《诗经》。
《诗经》比起另外四经,还算简单,主要就是背,至于会不会学以致用,还得看个人,这可是师傅教不出来的。
比之《春秋》它更无邪,比之《易经》它又无需钻研。是以,连续几年开馆之时,讲经的都不是他。
今年的机会,可是他求来的,若讲得好,他也能成大儒。
蒋恩躺在床上调养身体,前后加起来养了有小一月,便准备讲经的内容准备了小一月,临登台之时,仆射大人突然告诉他,换人了!
蒋恩懵了有小片刻,怒火冲天,却也不敢在仆射大人的跟前造次,就红着脸问了一句:“敢问大人,换成了何人?”
仆射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你可得感谢章先生……瞧瞧你的鼻子,若不是章先生,谁有那个能耐,临时替下你!”
他的鼻子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不就是还红的…异常!
徐氏将他揍了,他觉得丢人,便没有请大夫,也就不知道外伤还得忌口,那日他在仆射大人家既吃了酒,又吃了鱼,皆是发物,再加上摔的那一跤,他那脸比初被徐氏揍还要精彩上十分,以至于到现在,伤口的周围还有些红肿。
那章得之讲经讲的是甚,蒋恩压根就没去听,据说,太学生们一听说今日讲经的是章得之,将讲经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蒋恩气呼呼地骑了马,原本是想回家的,可家里的气氛更是气闷,便沿着街市来来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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