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嫔忙摆手,“娘娘可别听兰嫔的,臣妾得娘娘鸿福庇佑,一切福分恨不得都紧着皇嗣,哪能从娘娘这儿讨要佛祖呢!”
钟离尔也清楚阖宫的心思,只顺着话淡笑道,“也不急,再有个把月就又是一岁除夕了,今年谁能有金佛之喜还没一定呢,总归是都得眷顾的。”
午后楚辞来请脉的时候,皇后瞧着楚辞,想起早上嫔妃齐贺的热闹光景,终究觉着心里有些慌乱,沉吟一瞬,方要开口,楚辞却先恭敬问道,“娘娘可是有何忧思?”
钟离尔知他通透,也不愿遮掩,只颔首道,“本宫欲奏请皇上,交出统领六宫之权。”
此言一出,殿内清欢与阿喜俱是一惊,皇后意料之中地瞧了瞧她们,安抚一笑,复又对楚辞道,“如今在阖宫的瞩目下,嫔妃进进出出,总归太过显眼了些。本宫想着,若是规避一些锋芒,是否……”
楚辞对着皇后一揖,不紧不慢出声道,“臣愚钝,娘娘可是欲将后宫主权拱手送与贵妃?”
钟离尔瞧着他默了一瞬,方轻笑道,“果真还是楚大人聪慧,本宫这些心思,都教你猜中了。”
楚辞去瞧着皇后摇头道,“娘娘心思,的确教人猜中了几分,只不过非是臣有这个本事,而是方大人前几日与臣道,娘娘此胎安生了三月余,依着娘娘的性子难免多思忧心,只怕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难免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才教臣多留心一二。”
皇后瞧着他怔愣一瞬,低声思索,“师兄……”顿了顿,改口道,“方大人是如何说的?”
楚辞拱手道,“方大人云,娘娘此心万万不可。一来,娘娘手握凤印统领六宫,好歹把持住了内务二十四衙门,断了旁人乘虚而入的心,若是当真拱手让人,岂不人为刀殂?二来,臣也认同方大人所言,娘娘确然是关心则乱,以娘娘慧心,如何不知人心?向来只闻得寸进尺,却少见知足常乐啊娘娘。”
钟离尔抿唇片刻,蓦地兀自轻笑了一声,对着楚辞弯了眉眼道,“楚大人与师兄说的是,是本宫自乱阵脚了。还请楚大人知会师兄,不必担心本宫,本宫断不会再起这样的心思了。”
楚辞瞧着皇后郑重颔首,随即道,“臣方才为娘娘把脉,皇嗣一切安好,且已经过了三月,渐渐稳固,接下来的日子娘娘更要心情舒畅,切忌再如同这般忧思过虑。”
皇后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楚辞颔首,方目送他退下。
阿喜亲自去送楚辞,清欢则小心扶着皇后整了整背后的软垫,有些不快道,“娘娘这般的心思,怎么不跟奴婢说,自个儿憋闷在心里怎么成?况且……早前夫人也告诫过娘娘,只要后位牢牢坐着,没有什么人是值得忌惮的,娘娘怎么忘了?”
钟离尔就着她的手换了个姿势靠着,叹气求饶,“本宫只是觉着,一日不能平安诞下龙嗣,一日就不得安生。瞧着谁都要多加十二万分的小心,今日庄嫔送来的笔洗,分明是好意,平日里也都是和洽的姐妹,本宫还是教楚辞小心查验过才放得下心。再多些这样的日子,怕是真要煎熬不住了……”
清欢在皇后榻边道,“母子连心,娘娘若是紧张,皇嗣也不得安宁,那怎么长得好呢?娘娘尽管宽心,有奴婢和阿喜姐眼睛不眨的帮娘娘看着,管他什么牛鬼蛇神,一律都近不了娘娘的身!”
一语说得钟离尔轻松不少,只点了点清欢的鼻尖,笑道,“早该跟你说说心里话的,数清欢最机灵聪明,你说得对,本宫正日担惊受怕,对孩儿也不利,不若兵来将挡,放下心来就是。”
天鼎二年的除夕新岁,除了兰嫔吃着了新一尊金佛,却将福分仍孝敬给了皇后,阖宫便在皇后有孕的喜庆与紧张之中度过。
此后正月里,皇后便偏安坤宁宫安心养胎,整个后宫的目光都集中在坤宁宫,贵妃的专宠之势,也无非是教人多揣测一番何时再添龙裔罢了。
上元节这日,江淇受皇命,赴京郊查看水库进展,前日方落了一场雪,回宫时行到一处,却不知为何,积雪直没到马腹。
眼见寸步难行,江淇便带着徐桥等人下了马,欲牵行回来路,再绕道而行。
方下马,却见此处人烟罕至,四周只有白茫茫一片积雪,徐桥绕至江淇身后,行得极慢,江淇牵着追云的手丝毫不犹豫,电光火石之间便抽出腰间宝剑回身挡住了徐桥的杀意。
却不料此处十数个番子,齐齐拔剑指向了当中眉眼潋滟的男子,江淇瞧了瞧眼前人,忽地勾唇一笑,缓声道,“你与咱家出生入死这些年,咱家未料到会是你。”
徐桥默了一瞬,却仍是近了几分架在他脖子的冷剑,“怪就怪督公主见愈多,太后如何容得下?”
江淇与他对峙双双僵持不下,面上却仍是漫不经心的笑,“想不到咱家和云大人养你这些日子,还是抵不过梁大人的分量,你既然想好了,咱家今日便好好送你一程。”
徐桥冷笑一声,又发了几分力,盯着他道,“今日或许是属下不给督公留情面,也未可知,咱们可是有备而来的,督公怕是再难回宫复命了。”
左肩一道见骨的伤口,淋淋往下滴着鲜血,温热的,带着独有的腥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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