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眼眸黯淡一瞬,复打起精神笑了笑,“祁家的事儿闹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皇上政务繁忙,还并未得空过来。”
钟离尔颔首应声,眼瞧着砚棋有些困了,便将孩子送与乳娘,与宁嫔一道抱回了偏殿去哄睡。
皇后怕她难堪,只轻应了声,环顾永和宫一周,对兰妃蹙眉道,“虽说本宫不常去嫔妃宫中,可一搭眼还是觉着你宫里太过素净。如今后宫只有你与顺妃是妃位,顺妃虽是个公主,可你已是砚棋的生母,将来母凭子贵,保不齐还有更高的位分,怎么好这样慢待自个儿?”
兰妃柔柔一笑,推辞道,“臣妾不拘这些礼的,只要将砚棋抚养成人,将来一同为娘娘尽孝心,也便是了。”
钟离尔朝她劝道,“你不在意,可砚棋在意。他现在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教人看轻了生母,可如何是好?你哥哥前些日子与方大人去信,也说将你托付与本宫照顾,本宫如何不上心着些呢?回头本宫便让人搬些上好的瓷器玉器,再并些西洋进贡的珠宝首饰,一道送过来。”
兰嫔浅笑着谢了恩,看着眼前人满面春色的惊艳,有些感叹道,“娘娘天姿国色,如今愈发光彩照人,臣妾本就蒲柳之姿,生育过后见娘娘这般璧人珠玉在侧,可不自惭形秽了么?”
钟离尔一愣,脑海中蓦地浮现江淇的面容,失笑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对她问道,“你不说本宫倒没留心……瞧着气色可是好些么?”
兰妃真心颔首,赞叹道,“可不是么,娘娘面色红润,眉眼含春带笑,倒像……”她思虑一瞬,忽地忆起,展眉道,“倒像当年臣妾在王府初见娘娘时那般,少女姿态十足。”
皇后面色绯红,失笑着要去捂她的嘴,后妃二人笑着嬉闹,兰妃听她急道,“快莫浑说!这话传出去,往后本宫如何立威于后宫众人!”
宁嫔哄睡了砚棋笑着走进来,见殿内和洽,不禁追问,“是什么话,我可没赶着,姐姐再说与我听听!”
三人又叙话了半晌,见暮色将至,兰妃便送别了宁嫔与皇后。踏出永和宫的门,宁嫔本侧首与皇后笑言,却远瞧见宫门处一人濯濯如春月柳,光映照人,眉眼所及之处皆撩拨,便一时愣住。
皇后顺着目光瞧去,只见江淇遥遥一笑,惹得她心绪不宁,忙与宁嫔执手道,“厂臣来寻本宫,怕是有事要禀,既如此,便改日再邀妹妹去坤宁宫用茶了。”
江淇走近,恭敬对着皇后与宁嫔一揖,声如珠玉,遏云绕梁,“臣东厂江淇,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见过宁嫔娘娘。”
宁嫔这才回过神来,朝着皇后尴尬一笑,径自道,“早知江大人风姿绰绰,方才见他站在流云下,竟好似教身后的枯枝都回春抽芽一般。”
皇后笑了笑,宁嫔接着行礼道,“既如此,臣妾便告退了,改日再去娘娘宫中请安。”
钟离尔笑着颔首,目送宁嫔远去,清欢识趣带着宫人在皇后身后几步侍立,江淇伸出手腕,高大的身躯微躬,对着皇后勾唇道,“臣请娘娘回宫。”
她忍着笑意,维持皇后凤仪将手轻轻搭在他腕上,偷偷握了握方松开,用二人之间才听得见的声音佯怒道,“你这副模样,可教慈宁宫受用过?”
江淇直呼冤枉,“臣不敢,娘娘知道臣向来自命不凡,如何肯为他人弯腰?日月可鉴,臣这腕子,只给娘娘一人搭过。”
她眼波漾去,做懊恼的模样,怯怯瞧了他一眼调笑,“那可如何是好,本宫前些日子还搭了小令子的手腕儿。”
江淇看着她噎住一瞬,恨恨咬牙低声,“臣不成想,在娘娘心中只与小令子一个地位,还可拿来相较高下……”
钟离尔窃笑一瞬,柔软食指轻轻在他腕上抚了抚以示褒奖,面上一派朗然瞧着前路,语气却无不轻快,“今日兰妃说我瞧着气色好了许多,竟像个少女模样,你可有觉着么?”
他亦起了玩闹的心,侧首上下打量她片刻,做出疑惑的模样,在她方要着急出声时连忙道,“臣愚钝,今日除了觉察娘娘愈见明艳动人以外,并未瞧出少女轻浮气来。”
她被他言语打趣地压抑不住轻笑出声,气得在他手上不轻不重拧了一把,江淇笑着反握了她手指一瞬,复又松开,吓得她忙装作不经意环顾左右片刻,压低了声音嗔道,“人多眼杂,我不与你闹了。”
他便顺了她的意,二人绕过宫阙花园,将今日连烁的几道旨意说与她听,钟离尔未如何思量,便颔首赞同道,“如此也好,全了贵妃和恪安公主的面子。只这封号赏的——恪守本分,偏安一隅。待这孩子长大,难免寒心。”
复又轻叹一声,对着他笑道,“果然是帝皇心思,处处皆陷阱。”
说话间,便近了坤宁宫,他抿唇片刻,瞧着她轻声问道,“近日皇上想要来坤宁宫见你……”
钟离尔停在坤宁宫汉白玉丹陛前,对着他眉眼温柔浅笑,“见我做什么,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一样也不会有,不过是听些敷衍罢了。”
江淇看着她的眉眼,见额头细碎的乌发被秋风吹起,扫过她的羽睫,愈发衬出半分明艳,他语气泰然,“是,所以我让皇上多去瞧瞧兰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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