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_汐容【完结+番外】(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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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指尖轻柔抹过他额头渗出的汗滴,贴着他鬓角哽咽,“你是要将我一粥一饭,坐卧行止都打点好么,将我养得跟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似的……”

  他低沉的笑声透过脊背直达她的胸膛,二人在一方落雪上只留下一对脚印,神色中带些骄傲,“如何不好?这样于你而言,便样样都要依着赖着我了。”

  枯树上是归巢的燕,一对一对,恩爱齐飞的模样,情人心紧紧拴在一处,是难言的怜惜疼爱,她瞧了眼前路,与他轻声道,“放我下来罢,还有一段路,我自己能走了。”

  江淇摇头,固执道,“履不染尘,指不沾水,娘子如何没有为人妻的自觉?”顿了顿,似承诺般,又道,“你跟了我,是要过好日子的。”

  她一时便再难自持,眼泪夺眶而出,靠在他脊背上,轻声啜泣,前半生于情爱之事的委屈一股脑的倒流,如今只剩下感恩上苍,仍赐予她这样细致稳妥的良人。

  他回首轻声劝慰,钟离尔抹了眼泪,又去为他擦汗,一下下轻柔至极,抽噎着回他,“是,如何不听夫君的。往后山高水长,妾身都在夫君背后安心受着,替你擦汗看路便是。”

  他这才笑了,半晌,并未回眸,凝眸瞧着脚下青灰色的石路承诺与她,“尔尔,终有一日,咱们要堂堂正正拜这天地的。”

  这一句话,横跨来时前路多少坎坷艰辛,她如何不知?

  钟离尔咬着牙,抑制住哭声,拥住他颔首,“嗯,我信……头顶青山几万丈,破云之日终可期。待到那日,妾与公子乾坤以为誓,结作连理枝。”

  他吻了吻她的手,把她在背上往上扶了扶,引得她咯咯笑出声来,随手折了枯枝,挥动着与他唱起小曲儿,江淇脚步便更加轻快,一级级脚踏实地,直上到半山腰的帝陵前。

  夕阳已尽,守陵人毕恭毕敬出来与皇后和东厂提督请安,因着远离宫廷,与世无争,老实巴交的模样瞧得皇后心里感慨,忙叫了起,又吩咐了不必多加拘礼,只住一夜,明日便启程回宫,便不须多做安排了。

  守陵人领了命,带着皇后进了卧房,又上了晚膳,因着是来祭拜,并未见荤腥,恰好钟离尔素日也不爱吃油腻的东西,便由守陵人伺候着将晚膳用了。

  江淇待到宫女番子都已上山,便安排了人手住处,亦用了晚膳。

  瞧着时辰不早,梁宗却疾步而来,低声递上一封密旨,江淇看他一眼,将圣旨从御用的金筒中取出,展开细读过,方放在火上燎成灰烬。

  负手静默片刻,他与梁宗道,“派人回禀,就说皇上旨意咱家收到了。去猎场牵马的人回来以后,你将娘娘的坐骑看顾好。”

  梁宗垂首称是,江淇又吩咐道,“皇后娘娘寝殿不必安插人手了,今夜咱家亲自当值。”见梁宗一并应了,才递过祭品明细的册子,低声道,“查验无误,便下去歇息罢。”

  夜半时分,山中寂静,他将屋内的灯吹熄,身形利落出了房间,踏着雪地上皎皎月白色,只觉得轻飘飘像行在晶莹细沙上。

  相传开国时,太/祖某一日带兵经行此山,适逢薄雾蔼蔼,不经意间只身打马深入山中迷了路,却恰遇一只通体棕黑,独独头颈处雪白,羽翼丰满的鸢鸟嘶鸣盘旋,带领他行进一个山洞之中,方能安歇一夜。

  夜半三更时分鸢鸟入梦,化作一翩翩少年郎,一头如雪银发,与他托梦道,此山颇有来头,乃是千百年前佛祖打坐停留之地,仙气终年缭绕,因而度化了鸢鸟自身,留守此山,只待再渡有缘人。

  翌日太/祖便在鸢鸟的带领下走出了此山,后此一役,开国封疆,坐稳了江山。忆及这段仙缘,便命人开凿此山,修建大明子子孙孙的帝陵,以求仙气护佑龙脉,且以鸢鸟命名此山,是曰灵鸢。

  他站在山腰处俯瞰河山,衣摆随风而起,万顷素裹,众生渺渺如蝼蚁,繁星点点似棋子。

  月挂中天,夜幕下寂冷无声,这是皇家的天下,是连烁的江山。而他,如今是天家的权臣。金戈铁马中夺城掠池,翻云覆雨间搅权弄势,这是他这一生对于皇家唯一的用处。

  他与她一样,深爱着彼此,却也深爱着这天地。

  凡世喧嚣,受众星捧月拘束,处无人之境孤寒。

  幸得一人相伴,却刚刚好。

  天鼎八年的上元节不期而至,他推开她房间的门,仍有孤灯一盏亮着,室内幽香盈盈,雾气缭绕,直让他瞳孔略收缩一瞬。

  在风雪意吹进来前,他反手关了门,绕进内殿,紫檀木座屏上画四幅美人图,栩栩如生,而后侧那冠绝天下的美人剪影,就着孤灯的映射,便跃然屏风上。

  她抬手间,水珠如碎玉而下,水声婉转悦耳,江淇驻足片刻,抬手将乌纱官帽解开,散了一头青丝妆点身后绯红,缓步绕过屏风后。

  美人长发散落,隐约可见蝴蝶骨俏丽,白皙肤色借着如豆一盏堪堪晃了他的眼,江淇走过去,俯身将她长发握在手中,轻轻在水中撩拨。

  溅起的水花激得她发痒,难抑笑出声,钟离尔玉臂一展,懒懒伏在浴桶边回身凝睇那人,“奴家等了公子许久,望眼欲穿。”

  江淇笑出来,将温热水花撩在她肩头取暖,“是在下的不是,让小姐枯等。只是宫中圣旨在手,实在不容在下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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