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人抱臂立在一侧,静静瞧着如璧人的男女,笑意噙在唇畔久久不褪。
等他面色微红将百合簪进她云鬓之中,钟离尔体贴转身给章夫人瞧,章夫人笑着拍手,赞许道,“真是好看,人好看,烁儿簪的花也好看。”
她戴着他簪的花转首笑望,瞧得他眼神闪躲一瞬。
待到两人步出西五所,钟离尔指尖抚过鬓发,取下这朵花,拿在手中转了转,轻嗅一下,香气萦在鼻尖许久不散。
她瞧着他一身绯衣,与面颊上的点点红晕,觉着有趣,对他笑道,“不成想厂臣是这般纯情之人。”
江淇咬唇一瞬,有些被戳穿的尴尬,面上仍要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只道,“娘娘勿要取笑臣了……”顿了顿,略显拙劣的转移话题道,“臣出宫办差时,有再去瞧过小溪,他的功夫进步很快,看得出是个用心琢磨的孩子。”
她带笑睨他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却没有再戳破惹他不自在,思及在宫外的那段日子,有些许唏嘘,但只顺着附和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厂臣一身好武艺教了小溪,以后他也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顿了顿,想到一事,又敛了神色,“说来,厂臣出宫赈灾,如今京城附近的百姓都如何了?”
他与她一并行在宫道上,略跟在她身后,回道,“百姓都已安置妥当,只是明年庄稼到底涝了,收成是救不回来了。”
钟离尔听闻,默了一瞬,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知道天灾难逃,但终归几番争斗之下,仍是状似无意道,“说来,本宫听闻过一个法子,天灾难测,去年和今年都涝了,却难保什么时候就有旱灾。若是能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多兴建一些水库,存着涝时的水,一来能让水往低处流,缓解涝时的灾情,二来可以备不时之需,岂不两全么。”
江淇沉吟一瞬,眼眸中亮了些许,对她道,“娘娘此法虽好,只若是两浙这样的地方,洪水来时,怕是修了水库也经不住……”
她只浅浅一笑,对他弯了眉眼道,“朝廷中不乏兴建水利的栋梁之才,本宫也只是提个法子,水库、粮仓、兴修堤坝,无非都是能动用起来缓解灾情的妇人之见。结合起来也好,单独修建也罢,都是想着未雨绸缪,好多做打算。”
他知她避着多议朝政的嫌,便也不再多言,只淡笑称是,待送了皇后回宫后,往乾清宫与连烁谈及此事。
江淇将钟离尔的意见整合了一番,提议将水利工程与水库、粮库综合修建,考察和最大化的利用地形的便利,年轻的帝皇思量片刻,对他赞许笑道,“这法子不错,虽然往常便有一些水库粮库,却不受重视,难免有些荒废作用,既如此,朕便依着法子多考虑考虑如何好好修建利用起来。”
江淇颔首应声,想了想却仍是道,“臣不敢欺瞒皇上,这些话,是方才臣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时,娘娘闲谈之中无意提及的。”
连烁愣了一瞬,瞧着他低低笑了一声,“朕知晓了,想来她心系百姓,却不愿直与朕说,才借了你的口,你便也不要告诉她,朕知道是她的主意了罢。”
江淇垂眸应了,瞧见帝皇重又拿起御笔批阅奏章,便默默从乾清宫退了出来。
六月中,皇后主动上奏请命,因着今年前朝为涝灾忧心,本该六月底过的千秋节,愿推迟至中秋佳节一并庆贺,一来节省开销,二来可以免分了帝皇与朝臣的心,早日解决灾情。
皇上准了皇后奏请后,全国各地便也着了得力的臣子,于水利上兴建土木,同时开仓放粮给受灾的百姓,亦收集今夏的雨水存库备用。
这几月之中,宁嫔的恩宠先是盛了一阵儿,随即还是被祁贵妃与僖嫔二人分去些许,然后便是后来居上的李婕妤与婧美人,颇有平分秋色之意。
天鼎二年的夏日过得毫无波澜,转眼,又是一年中秋。
两浙今年因着治水得当,特地感念天恩,赶着皇后千秋节与中秋的当口,百里加急送入京城皇宫上好的大闸蟹,帝后便赏了两浙的面子,夜宴上与阖宫同享。
阿喜拿着理蟹的器皿侍立一旁,听皇后与妃嫔应酬的同时,给皇后敲分了一只肥美的螃蟹,蟹黄饱满,蟹肉晶莹,她小心翼翼地与蟹壳分剥开来,放进皇后盘中。
钟离尔放下酒杯,瞧着盘中蟹黄,拿帕子掩了掩口鼻,低声道,“剥这一个就够了,不知怎么,本宫闻着这蟹黄觉着腥味重了些,不大有食欲,略尝点新鲜就得了。”
阿喜亦颔首回道,“蟹性寒凉,蟹黄尤甚,娘娘觉着不舒服,少吃也是好的。这几日须得当心身子,不然过几日身上不舒服,就更难熬了。”
钟离尔瞧她一笑,将蟹肉夹起送入口中,觉着虽然肥美鲜香,却因着暑热未完全消散的缘故,也不欲多吃,便饮了两盅酒。
约莫是今日吹了风,皇后几杯酒下肚感到太阳穴又有些疼痛,勉力稳了心神,酒气发作,只觉眼前似有迷蒙雾气。
环顾大殿,一派笙歌祥和,思及去年此时,父兄却仍在座下与她浅笑,钟离尔心下不可抑制生出几分悲凉,加上身上不耐,更不愿多做场面文章,便转首对连烁轻声道,“皇上,臣妾今日饮酒过多,头有些晕了,便先行告退回宫歇息,今夜中秋佳节,还望皇上与阖宫姐妹宴饮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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