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轻笑,眸中浅浅不屑:“死了又如何,可有人心疼?”
楚玉珩瞳孔紧缩,倒是苏夭夭缩在陶令身后,唇角的笑意憋着略有些难捱。师兄说话惯是作真,也惯是戳人软肋。
楚玉珩沉静许久,方才艰难道:“陶公子,可否允我同苏姑娘说几句话。”
陶令转身握了握苏夭夭的手,便径自离去了。这大抵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况且楚玉珩对夭夭已然没了非分之想,说几句话也未尝不可。
苏夭夭双手负在身后,难得多了一丝耐心:“你想说什么?”
楚玉珩微微垂着头,凝着一双永远废弃的双腿,倒不似要和她说话一般,嗓音低哑喃喃道:“我此时说曾真的喜欢过你,好似罪孽一般令人耻笑。但是苏夭夭,”他忽的仰起头,“唯愿余生,你永如我们初见时那般纯净无暇,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他这样温和示弱,双手又是紧紧地扣着双膝,苏夭夭到底是软了心思:“如今师兄渐渐无碍,我那日确然是发了疯,下手重了些,在这里我正式向你赔个不是。”说着,便是正经的双手抱拳微微躬身。然下一刻,又是站直了身子,嗓音铿锵有力道,“但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仍是恨不得杀了你。”
只是她已然问过十六,楚玉珩双腿的筋脉确然已经全断,莫说是她的医术,便是黎老先生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她那时下了极大地狠心,能忍住不要他的性命已是难得。
楚玉珩不由得苦笑,笑罢却又是满目赞赏:“这样极好。陶令能够遇见你,也算他的幸事。”
“遇见师兄才是我的幸事。”她的目光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定,因此,便愈发羡慕。却是不能再嫉妒。
“对对对!”楚玉珩附和着,唯心底的苦涩无限蔓延,“只是今日一别,恐怕再见无期,你可否将你发上的玉簪送我?”今生今世已是无缘渴求,然他偏又没那个立场和身份求一个来世。如此,竟只能求一根发簪了。
这玉簪同她房内的其他玉簪并无二致,但总归是私人之物。苏夭夭略犹疑了下,到底是摇了摇头:“抱歉。”
楚玉珩垂眸苦笑,终是不再多说。今日她只戴了发簪,不曾以一寸宽的发带束发,发簪落,自是长发飞扬,面貌娇媚。只是此刻无法得见,也无法留一物权作惦念。
她已然长成最妥帖最完美的模样,只是白衣寡淡,削弱了那份娇媚,倒是如陶令一般,修习的愈发像个仙人了。
苏夭夭大步离去时,楚玉珩仍坐在原地。他大概是行了陶令当年的路子,竟也不觉得这望岐山寒冷。心下所念却是这漫天的白,才成就了苏夭夭那样一双绝世无暇的眼睛吧!
“谢谢。”他轻轻呢喃出声,“你曾赠我一场欢喜,那欢喜要我疯癫,那欢喜落了空,那欢喜却又是我……唯一快乐的时刻。”楚玉珩沉静的闭上眼,漫长余生大概都要靠那个夜晚来维系了。
少女纯净无辜的面容,一眨不眨的凝着他,说“那既是这般,日后公子遇险,便由我来保护公子吧!”
“不对不对,”他倏地自言自语,“她还曾说过,‘公子救命之恩,她当以身相许呢’。”
……
十六送楚玉珩下山后一直不曾回来,苏夭夭巴巴的等着她回来好同师兄说下山一事,偏生十六那端好似彻底没了踪影一般。
这日,苏夭夭又揪了个青衣婢女问十六可有信了,正被陶令撞见,她索性扯着他的袖子晃悠:“师兄,十六什么时候回来呀?”
“最近两年,她不会再回来。”
“什么?”苏夭夭大惊,“她不就是送楚玉珩一趟吗?难道还要日日伺候他?”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可怜的十六呀,她和楚玉珩两个闷葫芦以后的日子不知要过成什么样?
“他一个人,且是废了双腿,我不大放心。”陶令温和解释道。
“我还不放心十六呢!”苏夭夭略有些气恼的鼓着嘴,“楚玉珩那人的心思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把十六派过去呢?”她原以为十六只是送一趟,却不想竟要留下来照顾他。
“他不是十六的对手。”陶令微微躬身,颇是宠溺的安抚道,“放心,不止十六一个人,另派了两个人过去,断不会让十六被人欺负了。”
“你把十六给了楚玉珩,就不怕我被人给欺负了?”她哼唧着,全然没自觉这话要引起的星火燎原。
陶令脸色一僵,眸中已有一丝愠色:“难道我不能护着你?”
苏夭夭一个激灵,立时双手挽住师兄的手臂眼巴巴的讨好:“哎呀师兄,我就是一时失言嘛!”说着,又是极为正经道,“我知道,从我叫你师兄的那一天,你就会护着我,像眼珠子心头肉一样的护着我。”
眼珠子,心头肉?
陶令正经为她的比喻折服,愠色登时褪去,颇是无奈地瞧着她:“夭夭,日后我来叫你起床,为你束发,给你做饭,教你练剑。十六能做的,我都能做。她不能做的,我也能。”
苏夭夭感动的一塌糊涂,但丝毫不耽搁她顺杆往上爬,立时踮起脚满目星光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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