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被困王宫,纵是与现下这般皆是人人皆知,却是有楚瑾的命令挡着,无人敢上前一步。这一次没了楚瑾的命令,她们多半还以为她是新进的宠妃,且这宠妃无名无分,自是有王后作为代表首先来瞧一瞧。
王后自进门到走至她面前,她皆是安安稳稳的坐着,及至王后挡住了她的好日头,方才懒懒道:“不知王后来此,可有要事?”
王后面上仍是极为端庄大方的模样,唯有一步步靠近,方才缓慢的收敛了眼底的震惊之色。她身边的嬷嬷上前半步便是冲苏夭夭冷声呵斥:“大胆,见了王后还不跪下!”说着,已是暗自甩袖冲身后的宫女道,“还不给我掌嘴!”
苏夭夭翻着手上的书册,仿佛那般示威并不是对她。
两名宫女闻言就要走上前,却是猛然被人双双紧握住一只手腕,不曾用力,便被掰折。
那两名宫女立时痛极哀嚎,十九处理后极是冷漠的甩甩手,面对王后倒是不卑不吭的躬了躬身:“王后娘娘,属下奉命护着苏姑娘,保她不受任何伤害。”
王后跟在楚瑾身边多年,自是一眼便能看穿这黑衣男子的来历,因而当下竟只能忍了。原本,她还想着纵是有人护着,也挡不住苏夭夭自己不长眼,谁料,王上对她竟护佑到如此境地?
王后如今约摸五十余岁,但保养得极好,说话间脸上的细纹也不甚明显。她在那嬷嬷的搀扶下于苏夭夭对面坐下,她的椅子高些,正经是好好地挡住了她的日头。
苏夭夭瞧一眼十九,十九立时便搬来了同样的椅子。冬日的寒气还未曾完全过去,十九又特地多放了两个软垫。苏夭夭坐下后,眼见得王后的眼角抽了抽,她的心底却是未曾生出半分愉悦来。
她倒不是故意找王后的不痛快,不过是不喜仰着脸看人。
自然,除了师兄。
念及师兄,她的眸子又是暗了暗,只听王后很是沉稳道:“此番确然是宫人逾距了,不知苏姑娘的身份地位。不过姑娘既然入了王宫,确然也该遵从王宫的规矩。”王后这般说着,自认无可挑剔。
哪料,对面那张看来极是熟稔的面孔,却是没有半丝接茬的意思。
她懒懒的抬起头,以极陌生的眼光看着她,颇是冷淡道:“王后有话不妨直说。”
王后怔了怔,凝着她的脸愈发是惶然。她与那个女子,不止面貌相像,这般冷清的性情,竟也是像极了。她原本一直不懂为何王上这般对她,如今见了才陡然懂了。这样一张妖媚惑人的脸,如何有男子抵挡得住?况且,她和当年的那个女子又是这般相像。
“苏姑娘,可还有亲人在世?”王后作出一副亲切关怀的模样,她常年久居深宫,便是后来委托兄长代为调查苏夭夭的底细,竟也是查不到许多东西。
不过都是些人尽皆知之事,她幼时被遗落在望岐山,而后在陶令膝下长大。其余的,竟是再寻不到。兄长也曾说过,毕竟已经过了十年,知晓内情的基本都已死绝了,实在难以查清。唯一令人生疑的便是十一年前,王宫内确实死了一个小公主。这年龄合得上,只是不知到底是否是同一个。
原本,宫廷密事便素未有她不清楚的,偏偏这一桩,她竟是半点不知情,且不知如何查探。
“不曾。”苏夭夭微微摇头,原本她的亲人便只有师兄一人。现下,却是只余了她自己。不论她将师兄当做夫君还是仇敌,都不再是亲人。
苏夭夭瞥她一眼,实在是懒得应付。她冲十九摆摆手:“送客吧!”
“王后请吧!”十九立时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姿态,王后身边的嬷嬷脸色都是青紫的,偏生自个主子一惯要维持端庄贤淑的模样,这时竟是不能发作。
王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正欲转身的时候突然顿住,一眨不眨的凝着她道:“本宫本不欲多事,但在深宫已久,终归还是忍不住提醒姑娘一句,若要长久,还是当收敛一些,王上的宠爱若是断了,只怕姑娘也会丢了性命。”
苏夭夭轻笑:“我从来不需要他的宠爱。不过你恨我,我却是看得清晰。”
王后浑身一震,她已然竭力控制,却还是露了端倪吗?
“不!”王后几乎是本能的反驳,而后愈发是温和道,“本宫不恨你,准确来说,并不是你。本宫这一生,若是果真恨过一个人,便是这琉璃宫原先的那位主人。”
苏夭夭挑眉:“也对。”琉璃宫原先居住正是备受宠爱的璃妃娘娘,自是招人嫉恨。
王后继续感叹着,倒没了离去的意思:“入了这王宫的女子大都身不由己,不过是尽量让自己活得畅快些。”
“您竟看得这样清楚?”苏夭夭略是惊异的看向她,转而又道,“不过我却是不大相信,若您当真看得这般清楚,大概也走不到今天这般位置。”若是当真清醒自知,也怕难以稳稳地坐在王后的位子上。
王后陡地被人拆穿,脸色一阵青白,道了句“苏姑娘好生住着吧,六公主日后不会再来搅扰了。”说罢,终是缓缓离去。
搅扰又何妨,她不见便是。有关师兄的一切,她都不想见,也不敢见。
是夜。
苏夭夭睡前再次接过十九递来的茶水,他手中的茶水总是温热的,不似师兄爱饮的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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