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抬手揭了面上的伪装,露出真实的面容来,那一双眼望着苏夭夭,愈发是小心翼翼。人家方才死了至亲之人,他这端却又在冒充旁人,委实不是君子所为。
“怎么是你?”苏夭夭惊异地凝着他,“你怎么在这里?杨姐姐呢?”眼前之人,可不就是杨姐姐看中的那位酸腐书生柳如风。
柳如风略有些窘迫的扯扯嘴角:“婉婷应当还在清河边上住着,只是多半被人监看着,没有自由。”
“你是被人绑来的?”苏夭夭蹙了蹙眉,略摸猜到其中的情形。
“嗯。”柳如风点了点头,他身形瘦削,这身衣裳又是宽大,为此多套了好几件衣裳,此番站着也不大舒适。他缓缓道,“江林跑了,他怕你杀了他,而且他现在风头正盛,心知应当低调行事,否则下一个死的便是他了。”
“那他留你在这里,岂不是让你送死?”若是方才她的剑快一步,杨姐姐日后可怎么办呀?
柳如风抿了抿嘴,没有应声。心下却知,诚然是这个理。只是武林盟主拿他娘子作为要挟,他也是无奈。
两人一时无言,柳如风便是轻咳了一声打破沉寂:“不知苏姑娘以后有何打算?”自此后苏夭夭孤苦一人,也是可怜。
苏夭夭闷了闷方才道:“我先送你回去吧,顺便见一见杨姐姐。”
柳如风不会武功,这一路迢迢,也不知要走到何日。若是苏夭夭相送,自是走得快些。因而,柳如风万般感谢,亦是不曾拒绝。况且,他虽是觉得苏夭夭十分可怜,但他出面劝慰总归不妥,来日见了娘子,由娘子出面劝慰一番,要她好好活着才是要紧。
他瞧着苏夭夭的神情,总似没了生存之意。
数日后。两人便抵达清河边。而西楚的天下,也在他们的路途中,正式宣告天下,易了主。
夏泽之那日逃出王宫,还没正经想出法子带苏夭夭赶往□□,就突然被告知父亲逼宫已成,圣旨上楚瑾自认有罪宣布退位,并将王位传与异姓王之子夏泽之。
坊间自是议论非常,但这事关天下易主,且已成定局,不过是悄悄议论罢了。总归不曾妨碍着黎民百姓的利益,且这定下的新王虽是王城中众所周知的风流倜傥,但也非骄横跋扈之人。
再者,他一上位,必然要将楚瑾原先定下残酷苛责的吏治给整治一番,繁重赋税也当减轻。这突然易主之事,过不了多久,也就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夏泽之直待换了王上的衣裳,仍觉得恍如隔世。直至母亲提醒,他才恍然惊觉,于父亲母亲眼中,他的夫人仍在庵院中祈福。而他心知,若当真后院无人,他将会是史上第一个登记之时无后无妃的王上。
夏泽之送母亲出门,方才转身对身侧小厮低声道:“洛依依呢?”那日他走得极其仓促,也不知她在那清水庵过得如何。
这几日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夏王府都忙疯了,夏泽之身侧这小厮哪还顾得上一个被送出府门的夫人,且还是人家自个想要离开的。
这时公子陡地问起,他方才想起,幸而前两日夫人的母家便着人来了信,说是已将夫人接了回去。
他这便答:“夫人已被洛大人接回府中,且已传了信过来,静候您上门。”
这却是眼见得他登了高位,便不要自由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夏泽之心下却是清楚,这般做法多半岳父大人的意思。当时府中只余了洛依依一人,她还要一心离去,怎会贪慕富贵想要做那王后的位子?
……
夏泽之登门之时,洛依依安稳地坐在后院自己的闺房之内,面上仍无意思喜气。心尖之人突然坐了至尊之位,她却是没有半分欢喜。倒是爹爹欢喜得紧,费劲了力气查到她居在水月庵,又一半威胁一般命令的将她接回来,生怕丢了国丈的身份。
她正出神,身边的丫头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世子来了!”顿了顿,又是赶忙补充,“现在就在前厅。”因是还未正式登位,便仍称作世子。只是这世子叫来,似也不大合适。
这丫头一直随在洛依依的身侧,自是清楚她的性子,然清楚是一回事,王后之位的高度又是另一回事。
“小姐,您将是王后了!”婢女欢喜地说着,刚回来那日,她心下还是忐忑不安,唯恐世子介怀小姐先前离府之事。但好在今日世子来了,且当日虽说离了夏王府,但名头上仍是正经的世子夫人。
洛依依是无比震惊的,这几日发生的每一桩事,都令她无比震惊。然而与她休戚相关的不过是那王后之位,而那位子不过是更大的笼子罢了。
眼见得世子正从长廊缓缓走来,婢女慌忙道:“小姐,您待世子多年情深,此番您若是再不说,便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世子做了王上,日后后宫妃嫔无数,哪还有您说话的余地啊?即便是您说了,只怕世子也不再信了。”说罢,她便是快步走了出去,迎候世子进门。
洛依依起身,福了福身,仍依着他是世子的身份拜见。只不知为何,当下竟是相顾无言。
洛依依沉思片刻,到底是率先开口:“世子,父亲的态度并非我的态度,您要如何做都可,不必觉得为难。”
夏泽之走了一路都没想清楚该如何措辞,这时听见她这般说不由扬唇笑了:“你怎知我就一定会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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