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漆柱的凉亭里,有固定位置的一张石桌,周围是四个圆鼓石凳,桌上有茶具一套,凉亭外有一个小小的炉子,王府的随从正蹲在地上烧着热水。
丫鬟把厚厚的蒲垫放在冰凉的石凳上,请瑟瑟坐下了。
瑟瑟与宁王相隔着一丈的距离,不算远,也不近,只是低头抬眸之间,能把对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小炉子煮的水滚了几遍,王府的小厮手脚麻利泡了两杯茶,小心翼翼给瑟瑟递过来。
滚茶带着茶叶的清香,沁人心脾。瑟瑟端着茶杯拂了拂,见宁王没有说话,她也未曾开口。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几次书信的往来,而正是那几份书信,决定了如今身陷囹圄的齐王下场。
严格说来,他们也算是联过两次手。
瑟瑟低眸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
“董姑娘,本王猜测你来给周将军接风,怕是另有图谋吧。”宁王的话让瑟瑟睫毛颤了颤,她倒是未曾料到,宁王竟然如此直白。
她抬眸,眸波流转,似笑非笑看着宁王:“殿下这话说的,殿下不也来接将军了么,难道我就能说,殿下也另有图谋?”
谁知宁王施施然颔首,直言不讳:“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瑟瑟:“……”
宁王背着手站在凉亭的边缘,内侧亭檐上雕花红漆,颜色艳丽,他回眸时,红旗雕花彩绘,倒是比他明亮的眼神光黯淡了许多。
“董姑娘,本王说过了,我们是……同谋。”
他的话意味深长。
外头一阵风吹来,瑟瑟放下茶碗,慢条斯理拉紧了斗篷,风声中,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缥缈:“殿下不妨做个痛快人,说得再直白一点?”
“好,那就直白一点。”
宁王的声音里带着两份笑意,看向瑟瑟的眸中,有两分欣赏,也有两分意味不明的东西。
“不知道董姑娘是否有意,助本王一臂之力?”
这可……够直白的。
瑟瑟勾起唇角,饶有兴趣:“殿下就相信我,能够帮助到您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宁王慢吞吞道,“本王眼中,董姑娘的实力足以,本王也相信董姑娘,能够与本王联手打一场仗。”
瑟瑟笑吟吟道:“那我可就多谢殿下的看重了,只可惜,我并无此兴趣。”
“董姑娘利用本王了几次,用过就扔,”宁王含笑,“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瑟瑟错愕地眨了眨眼:“有么?”
一脸无辜的少女就像是被无端指责的茫然,宁王纵使知道眼前的瑟瑟不是表面上的无邪,也还是多了几分纵容。
“姑娘说没有,那就没有。”宁王的脾气很好,“那就当本王请姑娘配合,酬劳一定让姑娘满意,如何?”
瑟瑟对此倒是有点兴趣了。
吴兰台与周砥行都不再是事,唯一一个齐王是她要对付的。如今虽下了狱,可一朝没有判下来,她一天都不能泄劲。
如果有宁王的帮助,是不是能稍微偷点懒?
瑟瑟眸光微闪,对宁王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等周砥行的马队抵达凉亭时,宁王已经先离开了,把这里彻底交给了瑟瑟。
自从亲手送走了瑟瑟,迄今已经有四五个月未曾谋面。周砥行骑在马背上看见凉亭里的瑟瑟时,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他下马险些一个踉跄,亏得手下人扶着了他,才没有给瑟瑟来一个五体投地。
周砥行不敢靠近,犹豫了良久,还是在凉亭外给瑟瑟抱拳。
眼前的女子,在他出征的期间已经是齐王府的人了,就算如今齐王落难,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有所表露。
起码也要等到齐王彻底起不来时……
宁王走的时候,茶具一应都未带走,留给了瑟瑟。瑟瑟煮了茶递与周砥行,眉目有些落寞,却强带着笑。
“将军……”瑟瑟抬手打断了周砥行正要出口的话,淡淡说道,“我是来告诉您一件事的。”
周砥行叙旧不成,脑袋也稍微清醒了一些。眼前的瑟瑟不是他府中时候了,在他眼中,她身上打着齐王府的记号。
那她来找他,总不至于是为齐王求情吧?
周砥行眼底有些怀疑,却还是淡笑着:“你说。”
瑟瑟假装没有发现他的那一点疑心,飞速道:“我在齐王身边发现了一桩大事,我不敢告诉别人,如今将军回来了,还请将军斟酌。”
周砥行附耳过去,她低语两句。
“齐王殿下在算着陛下……剩余的日子。”
“此事当真?”周砥行脸色一变。
瑟瑟却犹豫了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齐王曾不小心说走过嘴。也可能只是酒后醉言吧。”
她说的越模棱两可,周砥行越相信。
此事事关重大,如果当真,那齐王这就是觊觎皇位觊觎到,恨不得当今暴毙了!
周砥行精神一震。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把柄,有了这个把柄,再有齐王勾结大叶国陷害武将一事,齐王难以翻身了!
周砥行得了这么一个消息,顾不得与瑟瑟儿女情长,匆匆留下两句话,一扭头带着人马迅速进了城门,直直朝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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