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从没想过会和他有将来。
纵然他也并不是一个会作长远打算的人,得知自己唯一的女人根本从没对他寄予希望,这种感觉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
已有人家早早地挂了喜庆的红灯笼,木家却是萧索的。
二房四小姐木雪痕,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难得打起精神来,张口就问:“九哥可在?”
这份心思越发藏不住,让木二夫人心惊。
她抹着眼泪哀求:“好闺女,你别这样,娘陪着你,你九哥大男人家家的,怎好总在内院耽着……”
木雪痕只是摇头:“娘啊……”
眼泪滴到枕上,瞧得木二夫人心都碎了。
“最后的光景,我多想,他一直陪着我……”
木二夫人别过头,心里恨极。若不是木奕珩失踪了两年,女儿何至病情加重?
若不是木大老爷执意认养木奕珩,又何至女儿有口难言,把心思深深埋住?
名义上的兄妹,如何能乱了身份?
转头,木二夫人与木二老爷大吵了一架。
巧儿依稀听得木二夫人疯狂的哭喊,“难道就眼睁睁瞧着女儿死不瞑目?她心里有老九,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你是眼瞎了么,你瞧不出来?”
“木奕珩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外头的什么寡妇都能勾得他不要脸面,你们木家真在乎颜面,早该打断那畜生的腿,弄死了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索性都是没脸,为何不能把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人人都疑他是你大哥的私生子,与雪痕成亲当然就是笑话。可他分明不是!他亲爹……”
第二天,人人瞧见木二夫人被打得红肿半边的脸。
这一场闹剧,延伸到木老夫人的松鹤园。
“娘,您偏疼老九,我们都明白,他毕竟是,他娘唯一的骨血,您心里唯一的念想了。可雪痕是您的嫡亲孙女啊!都是为娘的人,您疼爱二妹妹的心思,和我疼爱雪痕的心思,是一样的啊!为何不能成全他们?雪痕胎里就弱,用药吊了十七年的命,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我只求她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得偿心愿,让她多年来那份见不得人的心思,光明正大的摊开在世人面前,不行么娘?就当媳妇求您了!”
“她能有多长的光景了?她一去,年余奕珩就可续弦,他这样年轻,难道就耽不得一年么?”
门外,传来木大夫人清冷的声音。
“二弟妹,我看你是糊涂了!”
“奕珩已经认祖归宗,不管他亲爹亲娘是何身份,他都永永远远,只能是木家九爷,是我和老爷膝下最疼爱的儿子!雪痕病得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为了小女儿家一点可笑的心意,难道抛却整个木府的尊严脸面?你夫君在外还要不要做人,你大伯、叔叔、子侄们的前途都不要了,都给你们母女俩,变成人人戳脊梁骨的笑柄?”
“你女儿的脸面呢?本可洁来洁去,做个一生清白干净的女子,你却非要让她在最后的日子,白白担下与兄长乱\\伦的污名?你确定你是为她好?你确定你是真的疼她?”
木二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
是的,是的。她已经糊涂了,疯了。
任何一个为人母亲的,纵知是不对的,可看着亲生骨肉如此凄苦,怎能不动容,怎能狠得下心肠?
便是错了,至少,女儿去得无憾。便是错了,任千万人来骂她责她,只要女儿心里欢喜,又有什么不可以?
木大夫人从来温和端持,从未与妯娌有过半句龃龉。可丈夫和儿子们的颜面,到底重于一个濒死的女孩子的痴想。木大夫人蹲下身子,手臂用力,强将委顿于地的二夫人拉起。
“你这边想得如此简单,可有问过,奕珩可愿?”
木二夫人睁大了眼睛。她没想过木奕珩,没想过他会有什么想法。
在她心目中,这个养子最多算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因对他娘的怜惜,众人格外纵容他,小小年纪,手上产业比府中各房老爷还多,恣意横行,无论闯出什么祸来,都有许多人替他兜着。自小便生一副花花心肠,府中侍婢无不被他逗弄过,十三岁起就偷偷饮酒,打架闹事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一个下流胚子,不守妇道的妇人生下来没名没分的贱种,若非雪痕一心系于他,她怎肯将女儿嫁他?
不过当他是味药,缓和女儿垂死的痛楚,他的意愿,有何要紧?
难不成他知道了自己身份以后,还能继续得意狂妄,敢拒了这提议不成?
木二夫人露出不屑之色,木大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些年来纵着木奕珩任性胡闹的人,除木老夫人和木大老爷外,其余人,多半都是木二夫人这种,一边瞧热闹,一边乐于摆出和善面孔,一边满心不屑,其实对木奕珩此人嗤之以鼻的吧?
木老夫人久久未曾开言。孙女她固然是疼爱的,可老九,却是她内心不可触碰的底线。为了老九,她已经和恩爱一辈子的丈夫闹翻,两人剑拔弩张,相互痛恨,已经十年没有说过半句话。如今有人试图揭开老九的身份,她不敢想,会怎样。
老九能接受吗?
他能受得了么?
他会不会恨上所有人,包括她这个无限溺爱疼宠他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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