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染红了床榻上面厚而软的遍地金宝蓝底毯子。
荣安愤然起身,疯狂揪住男人软下去的身子,“本宫便那样让你厌恶?厌恶到宁死也不肯碰么?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信不信,本宫这便叫人灭你全族!你给我起来啊!”
才拥抱过她细弱双肩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地。
那个有着滚烫肌肤温度的男人死了。
就在她眼前,可怖的抽搐半晌,很快咽气。
这算什么?
她连胁迫一个男人来怜惜她,都不行么?
荣安抱头跪在地上,伏在韩蒙的尸身上面痛苦地嘶吼着。
一墙之隔的国公府,拢香凝翠的水榭里面,国公卫臻醉了酒。
风声呜咽,像谁在哀哭。
那晚他怀抱着那团软玉温香倒在地上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的冷。
她轻轻战栗,紧紧贴在他胸口。
仰头望着他,眼角有一滴泪。
连声音也在发颤,用力扣住他的指头,低声道:“钧颐,我怕……”
他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晶莹。望向她的目光疯狂又坚定。
这是唯一能逼木太师同意他和她在一起的办法,纵知注定要为千夫所指,引为一生污点,对象是她,那便值得。
…………………………
清晨,天还未亮,昨儿后半夜下了好大的雪,此刻院里一片莹白,厚厚的,棉絮般铺满了砖地。
桂树枯枝结了冰凌,整棵树通体是雾朦朦的白色。屋檐下面一根根冰锥垂挂下来,晶莹的,反射着微弱的晨光。
这个时辰,多数人还在梦中。
而岚院的下人已经醒了,屋里没有点灯,春熙轻手轻脚地端热水盆进来,木奕珩已穿好了衣裳,站在床边朝她打手势。
“嘘。”
——是怕吵醒了帐里熟睡的孕妇。
春熙垂头立在那,不敢动了。
木奕珩取了墙上挂的长剑,装备整齐从里面走出来。
高大男人脚下的羊皮靴子踩在地毯上面,没发出半点声息。
到了外间,就着春熙端着的水盆洗了把脸,又打手势叫人都出去。
他穿着威武的官服,蹲在屋外阶上洁齿。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也太小心了些。
屋里那人镇日无事,大半时间是歇着的,他一天才合眼几个钟头,训练强度又大,——那人倒心安理得的睡着,叫他这大忙人蹑手蹑脚的整拾出门。
翠文照旧携了套干净的衣裳给他带着,便是这种鬼天气,往死里练一遍军规,也要出一背的汗,木奕珩往往冲了凉水换了衣裳才回家。
木奕珩点点头,眼见烟柳拎了食盒过来,却没时间吃了,昨晚与她说了会话,怕她心里不好受,强撑着困意,今早果然起不来,比平素迟了一刻多钟。到了东营,不免又要罚跑。威武侯有心整他,等他服软求饶,他还偏不。
这种非人的折磨,他不是没经受过,在外两年,什么苦没吃?以为临川王就买木家面子,平白收留了他?但有丁点功绩,那都是自己拿命换的。
只是到了岁寒时节,右臂泛酸发痛,是老毛病了,要跟他一辈子的疾症。瞒着林云暖,不想她担心。
自己混不吝的过了二十多年,不想有妻有子,便也自然学会疼人了。
想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给他生个胖小子玩儿。
想到孩子,嘴角勾起笑来,心情愉快地跨马往城东去了。
一个时辰后,不需晨昏定省的林云暖才醒。
烟柳纷飞进来服侍她更衣梳头,顺便把早上木奕珩的嘱托转告于她,“……爷说,奶奶脚踝浮肿,得用药浴泡着捏一捏,一早就吩咐奴婢跟大奶奶打招呼,午后请徐阿姑过来帮您推拿……昨晚您用卤水鹅肉犯恶心,已经跟厨下说过,再不许送鹅肉过来,……怕您不好意思说,爷都替您说好了。”
林云暖从镜中瞧自己的脸,下巴尖尖,没甚变化,肉都长在了身上,胸前两团有些惊人,腰腹更是没眼看了。其实细细算来,跟木奕珩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若说之前她还能用凝脂般的滑腻肌肤和窈窕玲珑的身段吸引他流连,到现在,那点好感按说已经消失殆尽了,她有时也不免心惊,猜测木奕珩能坚持到现在还待她这般细心体贴是为着什么。
听了烟柳的话,不免苦笑:“他一个男人家,难为他。”
晨餐后悦欢就把昨日毓漱女馆的账本送了过来,另有两本账,一本是集雅斋的,一本是金翠楼的,都是木奕珩入股的产业,现如今交在她手里打理,私章给她拓了一枚,银子随意支取,想如何打理,随她意愿,只不许她着急上火,将自己累着了。
林云暖躲懒,集雅斋有林熠哲经营,账本她都懒得看,一并推给林熠哲一人担负就是了。金翠楼是家老店,从前的店主犯了杀人官司,这店就给旁人盘下来,木奕珩含糊说是人家主动找他凑伙儿,林云暖琢磨,大抵是他瞧这店已屹立百年,口碑极好,便使手段强争来四成份额。
才瞧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对头。
“上回你打听,世面上鸡鸭怎么卖的?这有一味冬菜,卖到一两银子一筐,什么东西,值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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