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想木奕珩了啊……”
……
大雨如泄,威武侯披着雨蓑,纵马朝甜水镇的某间民房去。卖馒头的崔记住在那里,属下报之,木奕珩在崔记等他的馒头出锅,已在里面一个多时辰。
威武侯大步朝里去。
想到木奕珩就在那儿,威武侯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像是当年情窦初开时,遇到自己中意的情人时一般,那份雀跃欢喜,好像让自己都变得年轻起来。
院里屋檐下面,坐着个穿斗笠的人。
腰里挂着佩剑,巨大帽檐遮住了脸。
威武侯脚步顿下,含笑喊了声“奕珩”。
那人抬起头来,缓缓站起。
威武侯见他似乎要去拔剑,当即上前,一招扭住他的右臂。
这只伤臂,是木奕珩最大的弱点。
手掌触及右臂的一瞬,威武侯变了脸色。下一秒,威武侯左手掀翻他的斗笠。
雷声隆隆,天空劈下闪电。
那人面色发白,连声呼痛,相貌寻常。根本不是木奕珩。
威武侯震怒。
有他的人跟着,莫不是,还能跟丢了人不成?
他面色沉沉,重重将人掼在地上,声音阴冷地问:“你是谁?木奕珩何在?”
“小、小人是云来客栈的伙计……有位大爷,给小爷银子,叫小爷穿了他的衣裳,在这儿坐两个时辰……”
威武侯闭了闭眼,掩住深邃眸中波澜的怒意。转身就走。
花家村里,扎着营帐,大多兵士都歇在这里。此刻灯火通明,沥沥雨声中,透出阵阵哄笑。
威武侯打马归来,正见一个农人模样的人,手持托盘从农舍出来,上头摆着一排排刚出锅的馒头。
自有下人来报:“侯爷,木千总半个时辰就归来了,他带回了崔记,就在农舍借面粉用具,蒸出四百个馒头。”
威武侯在军中向来颇有威望,他只一眼扫去,就有无数人为之胆寒,能让他大发雷霆的时候很少,可这刻,前来回话的人显然出现的不是时候。威武侯一扬马鞭,那下人应声滚在地上,嗷嗷嘶叫着,痛得满地打滚。
威武侯脚步不停,一掀大帐走了进去。
里头闹哄一片,威武侯来了也没人提醒,一人指着木奕珩笑骂:“好你个木九,你这是扮猪吃老虎?把把输给我们引着我们入局,最后做把大的,一把都赢回去不说,还输的我们裤子都没了。”
木奕珩嘻嘻笑道:“慎言慎言,我又不是断袖,你脱裤子干嘛?少废话,快掏银子,小爷这儿,概不赊账!”
众人骂骂咧咧笑着掏钱,木奕珩用手一拢,好大把碎银子,得有一百多两。
木奕珩招手唤来一个勤杂卫,“呐,明儿到前头镇上,小爷做东,这些银子拿去,届时请大伙儿喝酒!”
众人哄笑起来,“行啊木奕珩,拿我们的钱收买人心?”
“罢了罢了,有酒喝我就不计较了,木爷仗义。”
就在这时,有人瞥见了威武侯。
只见他面色黑沉,高大的身躯在背后的帐帘上投下浓重的影。是让人胆寒的威压。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持礼喊“侯爷。”
“楚校尉,军中赌钱做耍,如何处置?”
威武侯声音淡淡地点了名。
楚校尉头上立时见汗,艰难道:“罚跑三十里,处……处军杖二十。”
“郭启初!军中百夫长以上者,不能约束下属,带头犯忌,如何论处?”
被点名的郭启初垂低了头:“罪加一等,罚双数……”
威武侯轻轻一笑:“甚好。”
他目光扫过帐中一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木奕珩脸上。
“木千总。”这一声唤,威武侯说的很慢,很低沉。
众人下意识地去偷觑木奕珩的脸色。
木奕珩站得笔直,面上有吊儿郎当的笑,不等他问,便道:“本千总带头聚众赌钱,威逼下属人人参赌,谋获重资,当处三倍重罚。属下这便去罚跑,回来再领侯爷的六十军杖。只是……”
他顿了顿道:“其他人众,乃是听从本千总军令,不得已参赌,遵命听令,军中天职,依律,不当罚。”
众人面露感激神色,几个易冲动的道,“木千总,您何苦替我们扛着?本是我等错了。”
威武侯沉沉一笑:“甚好,有难同当,有酒同喝,木千总甚有得人心的本事!”
木奕珩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当!此外,还需向军侯报告,崔记的四百个馒头,就在帐外,还请侯爷派人点算清楚,属下万万不敢耽搁了侯爷的‘要事’!”
说完,他戴上头盔,就往帐外奔去。威武侯本想将他唤住,喊进自己房里慢慢“训示”,竟没机会。
几个甚讲义气的兵士不怕死地顶着威武侯的黑脸道:“侯爷,我等有错,不能叫木千总一人担了,我等这便去追随木千总,同罚跑,同受杖。”
威武侯抿唇不语,只转瞬间,原本营帐里的人就都跑的干干净净。
一行汉子嬉笑着,光着膀子在大雨里狂奔,不时还传出几声笑骂。不像是罚跑,倒像是一同狂欢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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