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谚给那剧痛惊醒,大汗淋漓。
他坐起身, 拂开纱帐, 还没弄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就看见面前……
桌案旁, 梦中取他性命的那人,端坐在那里。
卫子谚两脚一软,扑跌在地。
从他降生,父亲从没踏足过他的院子, 更不可能, 进入他的房间。
他跪下颤声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卫国公并不看他。
手里把玩着一块白玉,摩挲许久,久到卫子谚以为自己, 就要跪死在那。
卫国公终于开口:“……姜氏死了。两个时辰前。”
卫子谚面色煞白,失声道:“怎么……怎么可能?”
“你母亲已经进宫去,求皇后娘娘出面,安抚姜家。”
卫子谚犹如傻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虽混账,姜氏与他也曾夫妻恩爱,好时光短暂是短暂,她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卫国公并不理会他的吃惊和失落,他站起身,用命令的语气道:“你这般病着也算走运。今儿起,你便日日去姜家门前跪着,直到姜家人平息这口怨气。”
卫子谚瞪大失神的眼:“什……什么?”
见卫国公蹙眉扫来,他连忙吞了吞舌头,“是!是!全凭爹差遣!”
卫国公厌恶地“哼”了一声。
“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你已不可能有子,将来续弦,好人家的闺女自不肯嫁。幸有姜老夫人的小女儿,年二十八,冰清玉洁,小姑独处,正与你相衬。到得服丧期满,你便去姜家求娶!”
这话说完,卫国公便提步朝外走去。
卫子谚不敢置信,他便算废了,也还是堂堂世子,他娶谁不能?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又有何不可?
姜老夫人的小女儿,世子夫人姜氏的小姨,二十八岁未嫁,是因为,她天生有眼无珠,丑陋残疾……是个怪物!
当年姜老夫人一时心软,将她送出姜家,逃过溺死的命运,后来偷偷养在庄子里,只当多添双筷子。又有相士批命,此女命格有异,可为姜府挡煞。故而她存活下来,直到如今。
这事极隐秘,若不是姜氏偶然说漏,怕是外人永不会知晓,姜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堂堂世子,样貌无双,高贵不凡,竟要娶一怪胎,做他的世子夫人!
卫子谚喉头涌上熟悉的腥气,他仰头大笑,唇齿染血。
他为什么生在这个家中。
他为什么要这样猪狗不如的活着!
…………
前头木奕珩拒绝了差事,后头木大老爷就得了消息。
卫国公行事隐秘,木大老爷只当是宋将军赏识木奕珩,这才动用关系,调他做大内禁卫。木奕珩当晚归来,就被木大老爷叫进房中,父子俩谈了许久,出来时,木奕珩有些闷闷不乐。
他在外人面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若说这世上有他敬畏的什么人,那个人便是木大老爷无疑。
木大老爷希望他去。
他沉默地往回走。
在岚院外,收起沉重的表情,嘴角一勾,又变成那个贱兮兮的木九。
院里的下人朝他行礼。
他好脾气地一路回应,翠文迎出来,把他往东边稍间推,“钰哥儿非要奶奶抱着,乳娘歇在奶奶外间了,奶奶怕吵着钰哥儿,叫奴婢知会爷,请爷在东暖阁歇息。”
木奕珩一怔。
拿孩子做借口……
莫不是,还没消气?
他无奈一笑:“得,这一晚只好孤床冷枕,独个儿煎熬了。”
他样子可怜兮兮的,就着温水洗漱毕,手里拿了本不知哪里搜来的地方志,见翠文认真在里头榻上铺被褥,不由问道:“奶奶可是小日子来了?”
翠文给他问个大红脸,垂头道:“未曾,只是似乎将到日子了,这几天厨房日日温着红枣姜茶,也备了小手炉,给奶奶暖着肚子。倒没见奶奶喊难受。”
木奕珩放下书,眼睛朝那已经掩蔽的门看:“她身子弱,偏爱逞强,知道你是我的婢子,必会与我回报,自然不肯喊疼给你知道。你们姑娘家,就没法子,能不来小日子么?”
翠文头快低到脖子里去了:“爷……奴婢哪有法子……沈大夫也说,只能慢慢将养……”
忽然瞥见木奕珩左手手背上一块新伤,忙移步过来,拿起他的手反复瞧:“爷这是,怎么弄的?”
圆形环状,像给人咬的。翠文大约猜到,多半是林云暖和他胡闹……
听木奕珩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弄得?母老虎咬的!”
叹息一声,收回自己的手,笑盈盈瞧着翠文:“若那母老虎有我们翠文半点温柔……”
林云暖披衣起身,在门前,恰听到这半句。
她的步子一顿,连忙缩身回去。
听木奕珩又笑嘻嘻道:“前儿听你们奶奶张罗,说要给你挑人家了。自小你就在我跟前,再贴心不过,说实在的,我这心里,真舍不得……”
林云暖舌根泛酸,一扭头,闭合了只开条缝隙的门。
木奕珩在那和翠文有的没的闲扯:“难得她瞧你好,你若愿意,张勇吴强你选一个,锦墨锦砚他们也行,夫妻俩都在府上,不必两头奔波。今后你就替她管着那几个,有谁敢惹她生气,你就回来告我。那婆娘嘴硬得紧,非要事事逞强不与我说。也不知我疼她,不想她为闲事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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