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一去,宴会气氛明显松懈下来。永安郡主的郡马与成家乃是表亲,喊木紫烟一声“三表嫂”, 拐着弯儿的和木家沾亲带故。这回永安又是特地邀请了林云暖过来同聚, 虽是受人所托,但既自己出了这面,自然要将人照料周到了。
座中无不是人精, 知道今儿主客便是木家这几位,一溜儿地陪坐说笑话,亲热得不得了,林云暖只顾头疼,见众人又举杯来敬,只好跟着抿了一口酒,暗暗用帕子掩嘴将酒水吐了。
她向来是量浅,虽没真喝进去几口,却觉得眼前似乎有重影了。暗自掐掐掌心,想用疼痛换回几丝清明,才发现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在厅里瞧了会歌舞,众人哄闹要去见识宫里新赏下来的十二品极品兰花,永安比之今上的几个帝姬还受宠,因她闺名中有个“兰”字,地方上进贡的兰花,就都直接赏了给她。
林云暖觉得自己不对劲。
她确实没饮什么酒,嘴唇沾一沾便晕的不能起身,什么酒这样厉害。
永安心细,一早瞧她脸色通红心不在焉,暗叫身边体面的嬷嬷叮嘱木七奶奶,叫她带林云暖去水榭那头吹吹风歇一会儿去。
林云暖从不是个爱给人添麻烦的,此刻她额头上面全是冷汗,手脚虚软无力,半个身子都靠在烟柳身上才勉强朝前走,小声与七奶奶商量,想要先行回去。
宾客众多,不能失态,木七奶奶瞧她这般模样也是惶急不已,悄声吩咐下人去秉了永安,向她致歉告辞。
众人赏花的当儿,永安点了两个唱戏的小旦在花间给大伙儿助兴,自己亲自过来水榭,关怀林云暖。
乍一瞧见林云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她额前的头发都汗湿了,适才在席上通红的脸,此刻煞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
永安不放心她这么离去。
人是她邀请的,喝的是她自家酿的果酒,如今人家不舒服,自己怎能推卸责任?
于是她提议道:“我这就传府医过来,你们莫见外,多歇会,等好些了,再派人送你们回去不迟。”
林云暖隐隐觉得不安。
她自己清楚,自己如今的反应有多不寻常。
她咬牙忍住不适,汗淋淋地与永安致歉:“对不住的很,初次上门就给郡主添了这么多的麻烦。不劳烦太医,我自己回去歇歇就没事了。”
她坚持要走,永安只得放人,悄声与婆子吩咐,“传几个得力的一路护持,但有什么事,立刻传与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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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出门,林云暖难受的弯下腰,有种想呕又呕不出的憋闷。
木七奶奶见车还没来,不由焦急:“怎么这样慢?今天赶车的赵庆还是雷平?回去非得请大嫂罚他们。”
就在这时,一辆雕金羽盖双马云屏车从后跟上来。
木七奶奶一瞧形制,便知是荣安的车驾。
她扯住林云暖的手臂退后一步,预备避让。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住。
重重绣帘之中,瞧不出里面情形,唯听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道:“发生何事?”
还未有人答,就见木府一个仆人跑来,焦急道:“赶车的雷平不知哪儿去了,后门不知谁家孩子捣乱,咱们停那儿的车给泼了脏物,适才永安郡主得信,正叫人安排车马先送两位奶奶呢。”
木七奶奶直跺脚:“这雷平是昏了头么?不好生在门房侯着,竟无故不见了人?”不单是车夫不经心,随行的那么多人,竟没人看顾着车马?
林云暖忍着不适苦笑,这未免太巧合了。
邱嬷嬷恭敬上前,道: “木七奶奶,我家殿下说,九奶奶难受成这样子,恐不便再耽搁下去。殿下请九奶奶上车,替七奶奶送九奶奶回去。”
邱嬷嬷说完这话,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木七奶奶见林云暖大汗淋漓,衣领都浸透了,永安的安排的车却还不见来。
“七奶奶是不放心?”车上,车帘挑起一道缝隙,露出荣安没什么耐心的脸,“不放心本宫?”
木七奶奶到底年轻,不及木大奶奶处事机敏,给人一挤兑,脸上一红,“当然不是……”
推林云暖一下,见她反应已然迟顿,心里替她担忧,便应道:“只是麻烦殿下,怕耽搁了殿下时间……”
荣安不与她客套,车帘一撂,喊邱嬷嬷:“还不快搀着木九奶奶?”
木七奶奶不安地目送林云暖上了荣安的马车,林云暖等不得,逾矩与帝姬同乘,她却不好也蹬车上去,与帝姬挤着。便催促烟柳悦欢,“还不快跟上?顾着你们奶奶?”
觉得不安的还有林云暖。
她意识清明,头脑清醒,可浑身无力绵软,给扶进车里,就软软靠在椅垫上,无奈地向荣安致歉:“对不住,殿下,我实在……”
荣安点点头,目光冰冷地朝她射来,似乎是在上下打量她。
林云暖半眯眼眸,阻止自己睡去。
她与体内汹涌的困倦争斗着。
感到一只冰凉的手落在她脸上。
荣安长长的指甲,轻轻刮过她脸颊,指腹从耳际滑过她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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