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折损,他只能走。
他恨自己这时还残存有一丝理智。
换在三年前,他恐会毫不犹豫地结果了卫子谚的性命。
如今,却不敢轻易冒险。
心里有了牵挂,他连赌大点都不敢。
他死了,留下那对孤儿寡母怎么办?
木奕珩恨得一掌拍在门板上。
他从卫子谚院里踏出。
经过那妇人身边。
妇人身子抖得厉害,怕极了的样子。
她哭泣的容颜更像林云暖。
那对长眉拧在一块儿,叫他有想抬手将它抚平的冲动。
他朝前走。见那妇人迟迟不动,他沉下脸回眸。
“还不走?”
妇人震了下,抬起泪眼望他。
木奕珩的耐心已然耗尽,“没听见,他将你送给了我?”
妇人眸子闪烁,心情复杂地抿唇,“爷……我……”
能逃出火坑,她自然是愿意的。可眼前这人是个陌生人啊,虽他生得俊俏,却太过凶狠了。他打卫子谚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煞神。
妇人恐惧不已,却不敢不跟上去。
她回眸去看卫子谚,里头已经没了声息,适才低低的呼痛声,此时一点也听不见。
前路茫茫,她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落得如此下场?
…………
那妇人姓容,名寒娘。小寒这日出生,因有此名。
木奕珩骑在马上,在前缓缓驱驰,她就跟在后头,紧紧随行。
她还有一只脚赤着。这幅模样根本见不得人。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人生地不熟,她又给自己的男人送了给人,她能去哪?
木奕珩见她在巷口踯躅。
他上下打量她一遍,略一思索,从身上解下外面丝质袍子,丢给妇人。
寒娘穿了衣裳,闻到上面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心中挣扎极了,复杂极了。
又渴望能得到救赎,又害怕这是另一个火坑。
上天却根本没给她半点选择的机会。
她赤足朝前走,将自己紧紧缩在他宽大的袍子里。
木奕珩在街市一个摊前勒马,眼光一扫,示意那妇人上前自己挑。
各色绣鞋,绣的有些粗糙。
寒娘微微一怔,继而眼热起来。
他是注意到她磨破了脚,要买双鞋给她穿么?
寒娘怯怯地选了双茉莉花图样的鞋子,穿在脚上。
木奕珩没什么耐心,随手抓出几个铜钱扔在摊上。
他继续朝前走,妇人这回跟着他的步子,变得又快又欢愉。
好看的男人,又细心体贴,这种际遇,她想都不敢想。
她已然认定,适才木奕珩忽然暴打卫子谚,多半是为了她。是为给她出气。
木奕珩在一条街角停住马。
他指了指上头匾额,“去敲门。”
妇人不识字,她飞快地应了句,“哎”,小手捏住门环,在上面拍了数下。
有人来迎门,木奕珩就在马上,丢来一只钱袋子,在妇人脚下。
“这是定金,把她送回乡去。待她平安到达,从家乡那边寄信过来,再与我拿尾款。”他说完,又道,“与你们当家的说,是木家九爷,许他这桩买卖。”
那迎门之人恍然大悟,殷勤拱手躬身,“是,小人知道,小人这就去通传!”
木奕珩咳了一声,目视那妇人:“镇远镖局在京中颇有口碑,你不必怕。”
寒娘立即变了脸色:“爷,您不要我了?要送我回乡?”
木奕珩听不得这哭腔,他揉了揉眉心,不再看妇人:“瞧在你这张脸份上,我替你出这笔银钱。旁的心思,你最好不要有。”
他打马就走,再不看那妇人。
寒娘追了两步,哭喊他:“爷,我那个家,回不去了!爹娘为了给阿哥娶媳妇,狠心把我把我卖了,我再回去,仍逃不了被卖的下场,求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收留我吧!爷,求您了!”
她伏跪在地上,切切哀哭,引了好些看客驻足。
木奕珩未回头,妇人话未说完,他已然走没影了。
他固然不许卫子谚身边留着这样的女人。可也不代表,他是个心软仁善的好人。
从来怜香惜玉这等事,都与他沾不着边儿。
只是他从没想过,隐患一旦埋下,最后受苦的,是他自己。
……
卫国公给御史弹劾,说他德行有亏,有违人伦。
卫国公府门前日日候着许多上前认亲的,拿着各种信物,说自己是卫国公遗落在外的子嗣。
这边厢卫国公烦闷不已,荣安帝姬那边日子也不好过。
卫子谚只剩半口气儿,这些日子,连床都起不来。
李聪来时,正见荣安对着药方蹙眉。
他自后环住荣安的身子,嘴唇噙住她的耳垂。
屋中侍婢一溜儿退了出去,只留一个邱嬷嬷,满脸担忧地守在帘外。
荣安软软倒在李聪怀里,靠着他宽厚的胸膛。
李聪抬起她的下巴,凑唇过来,亲吻她的嘴唇。
荣安贪恋这样的亲密和柔情。
她手里的纸落下,回身环抱住男人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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