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都有些担心:“可是殿下那边……”
“殿下身边有的是服侍的人,不缺你们两个。不必担心殿下怪罪,有我这老骨头担着,你们怕什么?”
说完这句,她就不再看她们。扭过头,冷眼睨向卫子谚。
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如今含着两泡眼泪,瘦成一把骨头,可怜兮兮地用乞求的目光瞧着她。
邱嬷嬷垂下眼,冷硬的心有一丝不忍。
她走过去,撩起帘子,把窗打开。
刺眼的光射入卫子谚虚弱的眼,他举手将眼帘遮住。听见邱嬷嬷平铺直叙没有起伏的声音,“老奴只问世子一句,想活,还是想死。”
她说话如此大逆不道,却叫卫子谚无法指责,他像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紧紧抓住身底下的褥子,“自然想活,嬷嬷救我!”
“想活,就有活路。世子且安心稳过这几日,等老奴的消息。”她并不将话说尽,小脚一抬,无声无息从屋里走出去。
卫子谚仰头望着帐顶四角的流苏香囊。
如今他所能倚仗的,竟只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奴才。
回顾二十五年岁月,曾经的繁华鲜活只如一场梦般。
到如今,他身还未死,却早被注定了结局。
大抵,这就是报应。
报应他害死的乳娘,小太监,报应他祸害的那些闺女、妇人,报应他逼死了自己的发妻,报应他早亡了的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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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聪捂着火辣辣的脸,在院中立了许久。
他在荣安身前再得宠,也只不过是个下等侍卫。
卫国公能轻易处死他,就连荣安身边的嬷嬷也可随意对他惩处。
他厌恶透了这种感觉。
屋里有宫人抱着荣安换下的衣裳从里出来。
李聪挑了挑浓眉,踏步走了进去。
荣安换了件蟹爪菊纹软烟罗齐胸襦裙,侍婢正替她穿外衫。
轻薄的丝帛给男人的大手抓住,从荣安手腕处扯落。
李聪肃着脸,当着宫人便道:“我不喜欢你穿这个。”
荣安面上一红,扬手把人都遣出去。
李聪将荣安抱住,孩子般靠在她肩头,两人在绣榻上坐着,他有些委屈地抱怨:“世子厌恶我,嬷嬷不喜我,荣安,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只想做你的男人,爱你宠你呵护你,为什么全天下都不同意?都看不得我俩相好?”
荣安不答,他便缠上来,荣安仰起脸抱住他的头,“李聪,你别说傻话,本宫……呀……”
肩膀被男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李聪恶狠狠地道:“不是说好了,与我在一起时,不得自称‘本宫’?你当我是什么?”
多月来相处,他已摸清她所有软肋,帝姬的架子半点都摆不起来,被他钳制得死死的。
“荣安,明儿你进宫去,带我去吧。我要寸步不离守着你,盯着你,不叫你给别人觊觎去。你回回叫王林他们几个跟着,我都要怀疑,你和那王林有一腿……”
荣安无可奈何地摇头,靠在绣榻背上有气无力地分辩,“胡说……宫里不比旁……的地方,你……才……”
话没说完,接下来的过程更是节节败退,一再妥协,终于只得点头,“好……我……我答应……好人……别…”
屋外听得荣安似哭不哭的声音,邱嬷嬷寒着脸,将门前候着的都遣了去。
她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门响,惊着了荣安。此刻她倚在李聪肩上,模样并不端庄。
她仰头瞥见邱嬷嬷面无表情的脸。
李聪嘴角勾起一抹笑,勾起荣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另一只手捏荣安的下巴:“看着我……”
他与邱嬷嬷较劲。
也与自己较劲。
前途未知,他也一样的忐忑。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能继续多远。
邱嬷嬷移步去稍间,拿起未完的绣活继续做。
她眼皮都不抬一下,等厅里的动静完了,邱嬷嬷走下地,没有如以往一般,喊丫头们进来。
她挑眉看了眼慢悠悠整冠带的李聪。
后者全没想要出去的意思,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用有点倨傲的神情回看她。
邱嬷嬷上前,替荣安盖了薄衾。
荣安头上身上都是汗。
“殿下这样没遮没挡的着风,明儿必要骨头疼。”邱嬷嬷声音不大,听在荣安耳中,有些赧然。
她确是年纪大了。身体越发的差。
邱嬷嬷蹲身在地上,给荣安穿鞋子。
“殿下不能着寒,便是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赤脚站在地上。况出了一身的汗……”邱嬷嬷这话听来是在教导李聪如何伺候,荣安听来却不免刺耳了。
“邱嬷嬷。”她脚一踢,避开了邱嬷嬷的手。“这里不需你伺候,你接着去绣你的衣裳去。”
邱嬷嬷放下手里那只绣鞋,双膝跪在榻前的地毯上。
“老奴年岁大了,眼睛越发不好,也许明后年,连殿下的衣裳也绣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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