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叫他万劫不复,一败涂地的什么事……
窗未闭,轻轻的风吹起帐子一角,送来些许凉意。
卫国公翻了个身,突然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件。
抵着他颈子。
……
侧眸看去,顺着冰凉的刀尖,望向那条壮硕的手臂。
光线太暗,只能辨析出年轻男人隐约的轮廓。
不用瞧清五官。
卫国公知道是谁。
他和锦瑟的儿子。
木奕珩。
第79章
刀刃划破肌肤表层, 除金属的寒温, 还有液体沁出的凉意。
卫国公并没有闪躲。
他出奇平静地, 伸手捏住薄薄的刀刃。
木奕珩试图将刀尖再递入一寸。
久在黑暗中,他视线略能视物。
床上的卫国公, 似乎勾唇笑了一下。
木奕珩蹙了眉。
身后的烛火, 不知在何时燃亮。
木奕珩脊背发凉, 骇然回过身去。
无声无息,没有半个多余的人影在屋子里。
他九岁便习武, 耳力眼力都比寻常人精睿。他却没发觉, 身后谁人进来燃了烛台, 又无声无息地出去。
如果对方适才对他出手……
回神过来, 卫国公已从帐内坐了起来。
白色寝衣外披了丝袍,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帕子抹了下颈中。
火光下, 白色丝帕中央一点殷红, 卫国公望住那红点叹了一声。
“奕珩,行事之前, 务要三思。你顺利潜入我公府之时,便未曾生疑过么?”
卫国公半是教导半是无奈的语气,叫木奕珩锁紧了眉头。
“若我如此轻易便能给人刺杀,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卫国公?”
朝堂纷争, 政敌无数, 这天下间无数的人想要他死。
卫国公见他抿唇不语,淡淡地瞥他一眼,自顾起身, 去桌边斟了杯茶。
茶水已凉透,卫国公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冷茶入口,不由垂了垂嘴角。
他惯来喜怒不行于色,便是不悦,神色也是淡然的。
木奕珩就觉得,自己持刀在前,而对方面不改色,自己便如那跳梁小丑般,给人轻视忽略。
他“啪”地将刀往桌案上一拍。
卫国公身前的茶壶茶盏飞跳而起,溅起茶水点点。
卫国公抹去下巴上的水珠,颇不赞许地朝他看来。
“奕珩你瞧,你这般鲁莽冲动。”
“你便是恨不得撕烂了面前人,也该温文含笑,不露行迹,这般跳脱易怒,只会白白给人添了把柄,也易露出破绽,无法一击即中。”
“你越是深沉,旁人越是摸不清你的脉络。你越是平和,越易叫敌人放松警惕。笑语轻言,面不改色,当你出手时,才好一举歼敌。”
他瞧出木奕珩已然在暴走疯狂的边缘,心道,教子可慢慢教,眼前的乱麻却不能不解。
卫国公指着他身侧的圆凳道,“你且坐下。”
木奕珩眉头跳了跳。
说实在的,他从来没这么厌恶一个人。
便是讨人嫌如卫子谚,他最多便是揍一顿出气,不至叫自己憋得欲呕不呕。
眼前这位是端持什么身份在与他说话?他亲爹,生父?
他配么?
自小,他便只当自己是石头里蹦出的猴儿,从没奢想过严父慈母这种东西。
他眸子盯在卫国公身上,余光不住瞟向两侧。
他在盘算,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能在暗卫前来相救前,出手杀了卫国公。
卫国公挑眉瞥他一眼,淡笑:“奕珩,你还是稚嫩。”
木奕珩:“你他娘……”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卫国公淡淡一笑:“别闹,坐吧。”
木奕珩手里的刀,重的几乎提不起。
他移目看向外面屋子里供的香炉。
卫国公善解人意地与他解释:“我屋中长期燃此香。你初进入时,因一时犹豫,不曾杀我,便已错过最佳时机。这香于我这种普通人无用,是专用来对付你这种有武力在身的‘刺客’。”
木奕珩闭了闭眼,面上闪过屈辱神色。
他一撩袍角,在圆凳上坐了。
卫国公淡淡一笑,推一只茶盏过去。
“今日你我,好生议一议你祖母的事。”
木奕珩抿唇抬眼,没有说话。
他杀入公府是为什么,卫国公心知肚明。那么马婆子的供词没错,果真下手的便是他。
只可惜,自己冲动行事,着了这奸贼的道。
不但没能杀之为祖母报仇,如今,还把自己白白搭进来。
他不客气,举杯便饮,卫国公眸子一闪,轻笑:“你瞧,你人在我的地界,本就中了香毒,我递茶于你,你便该谨慎。”
木奕珩把喝空了的茶盏往地上一摔:“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卫国公笑了,这一笑,竟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味道。莫名叫木奕珩通体恶寒,狠狠抖了一抖。
卫国公道:“好,说正事。你既然寻我算账,想来,是将你祖母之死算在我的头上。这便是你稚嫩之处。我已到今天这般位置,我有何必要,出手毒杀一个内宅老妇,白白污了自己名头,脏了自己的手?她许是无辜,原本凶手想谋害之人,我猜多半是钰哥儿,而非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这就更可笑了。我乃孩儿亲祖,我后继无人,一心盼着此孙,出手毒害孙儿,却是为何?与你一般鲁莽可笑,争一时之气奕珩虑事,是否太想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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