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两难,最后成了两面不是人。
不知慕容宸睿是否还相信她?他现在身在何处?是否被段霆天擒住?他会不会怪他没有及时回来救他?还是误以为她出卖了他?
无数的问题盘旋于脑海,没有人能给她解答。
“公主?”晴沁见她兀自出神,轻轻地唤道,“究竟昨夜发生了何事?那个皇朝jian细是他……吗?”若不是‘他’,公主怎会亲身涉险,夜潜大牢?
路映夕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但睛沁已知这等于默认,忙又问:“公主,请怒奴婢多嘴一问,公主是否真的救出了人?”
路映夕心中一酸,低声启口:“没有。”垂下眸子,又幽幽吐出一句,“生死未卜。”
睛沁僵住,半晌才缓过神,再问道:“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办?
路映夕亦在心底问自己。虽然无法确定事qíng是不是与段霆天有关,但即使只有一线希望,她也必须试一试。
“小沁,照我从前开的药方去抓药。小心些,你一定要亲手熬药,并守在炉灶边。”她抚了抚隆起的腹部,低低叹息。
“是,奴婢这就去。”晴沁低头,掩住泛红的眼圈,快步出了房门。
路映夕振作jīng神,冼漱用膳,准备去找段霆天谈判。就算是与虎谋皮,她也在所不惜!
但不等她出动,段霆天倒先现了身。
高大挺俊的身躯斜倚在房门口,他的出现仿如鬼魅无声。
路映夕喝着粥,头也不抬,波澜不兴地道:“段王爷来得正好。”
“路妺妺真是镇定。”段霆天勾了购唇角,望着房内泰然自若的她,道,“如此气定神闲,看来路妺妺昨夜是救人成功了。”
路映夕微皱黛眉,搁下汤匙,站起身面对他,沉声道:“段王爷此话是何意思?”
段霆天散漫地挑眉 她,揶揄道:“整个渝城的军民都已知晓公主殿下放走了一名皇朝jian细,路妺妺又何必再扮懵懂?”
路映夕向他走去,眯眼冷声道:“段霆天,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何条件,不如直言。”
段霆天站直了身子,敛去不羁悠闲的神色,正容道:“路妺妺,应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才对。确实是我把消息密报给了庄守义,你能把人救走,是你的本事。我今日前来并无嘲讽之意,只是好意提醒你一声,渝城已不适合你逗留。”
路映夕举眸望入他漂亮勾人的桃花眼,竟寻不到一线晦暗不实的痕迹,只见澄明坦dàng的磊落。
心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她哑然说不出话,只觉胸口疼痛难当。是她先前没有找仔细吗?其实密道里另有可藏身的地方?慕容宸睿是逃脱了,还是被活埋了?
第四卷 第十四章 踏上归途
段霆天离开后,路映夕找了庄守义闭门相谈。
两人皆开诚布公,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昨夜庄守义带兵进入囚室,却发觉并无人迹,原以为人犯已被劫走,但终是留了一个心眼,派了一名轻功高手潜伏屋顶,留守囚室。所以当路映夕从密道出来时,边被人发现了踪迹。庄守义坦言,事前并不知囚室内室有一条密道。
路映夕亦将事实和盘托出,包括慕容宸睿的神秘失踪。庄守义半信半疑,仍派兵围驻行馆外,变相地软禁了她。
“公主,庄将军和段王爷的话可信吗?”晴沁一边服侍路映夕和药,一边疑虑地问。
路映夕凝眸不语,心中思绪翻飞。是真话或假话,其实很快就会揭晓。如果段霆天擒住了慕容宸睿,必然借此向皇朝索要好处。但她心中隐隐感觉,段霆天和庄守义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也就是说……慕容宸睿已丧失于地道中?
思及此,手不自抑地一抖,几滴汤药溅洒桌面。
“公主?“晴沁察觉她的异状,担忧唤道。
路映夕依旧沉默,低头看着药碗里的褐色液体。几不可闻的“嗒”一声,汤药的水面漾开涟漪,悠悠徐徐,复又恢复平静无澜。
晴沁看着她,轻轻地道:“吉人自有天相,奴婢愿意这样相信。”
路映夕默默地端起药碗,慢腾腾地喝完,才抬起眼,脸上神色沉静如常:“小沁,无论是凶是吉,我都必须前往皇朝一趟。”国不可一日无君,慕容宸睿失踪的消息一旦传来,只怕皇朝就将大乱。他在地道里曾嘱托她去法华寺,她既应允,就应做到。
“但是如今守卫森严,莫说离开渝城,就连这座行馆都难以踏出一步。”晴沁踌躇地皱起秀眉,“何况公主有孕在身,假若‘他’当真已不幸……公主腹中的胎儿便是唯一的血脉,眼下这qíng况公主实在不宜冒险和长途跋涉。”
路映夕扶着腰身站起,走到窗口遥望天际,淡淡道:“正因为现金的qíng况十分复杂,我才更应该冒险离开。若是等父皇或霖国君王收到风声,他们可不会想庄守义那样耿直,到时就不再是一剂落胎药那般简单。”如果慕容宸睿已不在人世,她腹中的皇嗣就将成为邬国或霖国觊觎的棋子。
“可是公主要如何离开?”晴沁跟在她身后,也望向天穹。yīn沉的天色犹如两人此时的心qíng一般,沉闷而凝重。
今日晚膳时,我会打昏送膳的大娘,然后易容成她,心中一时感慨,不由叹道,“小沁,这段日子多谢你陪在我身边。”
晴沁惶恐,急急欠身,道:“公主言重了。”
路映夕伸手扶起她,温言道:“这次让你一人留下,实是qíng非得已。我会亲笔写一封信函,请求庄守义不要为难你。”
晴沁直起身,秀丽面容浮现一丝别扭神qíng,低低道:“既是将有牢狱之灾,奴婢亦心甘qíng愿,只求公主万万保重,平安产下腹中胎儿。”
路映夕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晴沁仍垂首敛眉,低声继续道:“奴婢会在这里为‘他’诚心祈祷。”言毕,她顾自端了空碗走出房间,没有抬眼看路映夕。
路映夕轻轻叹息,她和小沁越来越不像主仆,倒更像患难与共的老友,而这全是因为一个人。但那个人现在何处?
不知不觉间眼眶发热,她仰起头来,不让眼泪落下。她不信,不信那样qiáng霸气的人就这么消失于这个世界!
————
是夜,路映夕照计划行事顺利地从行馆后院溜走。
她并不担心会被庄守义发觉,但是不得不顾及段霆天此人。
夜色暗沉,她专挑僻静的小巷绕路。她预备先前往霖国,在转去皇朝,如此虽然路途较远,但至少不需遭遇烽火。
窄巷里,凉风chuī过她的发梢,轻柔似羽毛拂过。
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她停住脚步,对着巷子的围墙道:“出来吧。”
一阵轻微的风声掠过,旋即就见一道黑影已立在她面前。
“路妹妹,这么夜了是要去哪儿?”段霆天扬着俊朗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段王爷,是你告诫我,我不可再留在渝城。”路映夕无奈地道。
段霆天不接话,目光悠然地上下扫视她,口中啧啧道:“臃肿的老厨娘,这装扮真丑。”
路映夕睨他一眼,回道:“由此可见段王爷的眼里何其好。”
段霆天耸了耸肩:“早就料到你会趁夜偷溜,而且,也许你自己并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幽香。”
路映夕蹙眉,这人总不见正经摸样,但她却一直不敢小看他。
见她不信,段霆天故意嗅了嗅,又道:“是玫瑰的香味?路妹妹沐浴时有撒花瓣的习惯?”
路映夕直觉无力,索xing开门见山道:“段王爷这般费心跟踪我,究竟所为何事?”
段霆天略敛了吊儿郎当的神色,低沉地道:“路妹妹是要去皇朝吧?很抱歉,我不能让你去。”
“你要bī我去霖国?”路映夕扯了扯唇角,微嘲道,“再接着利用我的孩子控制皇朝?”
“路妹妹只说对了一半。”段霆天眼眸深邃,直直地凝望她,“若是为了公,我应当bī迫你。但我现在想做的只是阻止你去皇朝。”
“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段王爷愿意轻易放过?”路映夕并未天真地相信。
“只要你说出皇朝密道的机关启动处,我保证,不会qiáng抢你的孩子。”段霆天定定地注视她,见她眼神清冽如寒星,不自禁地再添一句实qíng,“既是没有你的孩子,皇朝还有一个栖蝶,她亦怀着身孕。”
“霖国一早就打着这个如意算盘?”路映夕无法理解,为何慕容宸睿会将一颗险棋摆在自己身边。
段霆天不做声,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怜悯。
“栖蝶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路映夕微眯起眼眸,置疑地问。
“当然是慕容宸睿的孩子。”段霆天斩钉截铁地回答。
路映夕抿唇静默。
段霆天望着她半晌,转移了话题:“南宫兄率领的玄门弟子和靳星魄统领的黑甲军,西关告捷,邬国克日就可与皇朝谈判。如今时机恰好,皇朝皇弟失踪,必定举国慌乱。或许邬国能够不损失任何一寸土地。”
路映夕垂眸低语:“战火平息,邬国安定,我的责任也就可卸下了。”
段霆天耳尖,听清她的话,轻描淡写地浇下一盆冷水:“那你就不顾南宫兄的死活了吗?”
路映夕抬起眼眸,淡淡一笑:“我要去霖国,如果段王爷不嫌麻烦,一同上路如何?”与其在此纠缠,不如借他之便无阻地抵达霖国,到时再想办法甩开他。
段霆天咧嘴一笑,似阳光般灿烂,毫不避嫌地拉起她的手,道:“当然不嫌麻烦,荣幸之至。”
路映夕抽出手,瞪他一眼,率先举步。
段霆天看着她的背影,勾了沟嘴角,眸中浮现一道炽烈暗芒。只要有她在手,莫说南宫渊,即便慕容宸睿没有死,也一样要任他予求!
路映夕感觉背后发凉,本能地转头看去,但却只看到段霆天慡朗无害的笑容。
与此同时,在这条窄巷的围墙后面,另有两人悄然无声地贴壁伫立着。
直到路映夕与段霆天走远,那其中一人才解开另一人的xué道。
“慕容老弟,我是为了你好啊!”那白须老者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但一双jīng光褶褶的老眼却闪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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