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怎知?”路映夕语气淡淡,隐有几分清冽的冷意。却不是针对清沁,而是恼怒慕容宸睿毫无征兆的无端变脸。
“外面风大雨大,倒不如待在凤栖宫,不受丝毫的风chuī雨打。”清沁几许劝解道。
路映夕听闻此言,不禁凝眸细看她。
清沁浅浅一笑,压低声音,道:“方才奴婢去了太医署拿安胎药材,“偶遇”范侠士。擦身而过的时候,范侠士悄悄塞了一张纸条道奴婢手上,并低低地叫奴婢务必要亲手jiāo到娘娘手中。奴婢未敢擅自窥看,不过猜想应与皇上有关。“说完,便将一个小小的纸团jiāo给路映夕。
路映夕眸光发亮,心中陡升了一线希望。
纸上只有糙糙的两句话,路映夕看的发愣,思绪越发混沌起来。
“娘娘?”见她怔忪出神,清沁不放心的轻缓。
路映夕回过神,扯唇苦笑,道:“谜团未解,而又添了一个。”
清沁疑惑不明,注视着她。
路映夕抑制心头难安的qíng绪,解释道:“范统说,皇上失明了。”
“失明?为何”清沁震惊地低呼。
“据范统所言,皇上掩饰自己失明之事,目前竟未让朝臣看出。”路映夕竭力沉下气来,试图jīng心思量其中蹊跷,但过了片刻,终是坐不住了,霍得站起,道,“不行,我必须潜入宸宫一趟。”
第五卷 第四章 失忆之险
外面正狂风骤雨,路映夕虽然心里记挂忧急,但还是必须耐着xing子等待雨停。
可这场雨竟足足下了一个时辰,直至天色yīn暗,夜幕低下,才有转小的迹象。
路映夕推窗观望,深吸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决心趁夜色偷潜入宸宫。
但还未待她行动,就听寝居外传来一叠声的通禀:“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路映夕蓦然愣住,双脚定在地上,半响都没有移动。
只听那沉稳耳熟的脚步声朝她而来,内居隔门的珠帘被拂动撩开,清脆铛响。
她举眸定定地凝望,一张英气勃发长眉入鬓的俊脸映入眼帘。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丝毫无异状,就这样深深地望入她的眼底。
“宸?”她轻声试探xing地唤他。
“恩。”他低沉应声,面上无澜,看不出qíng绪。
路映夕一时无语,缓步走到外居将门落锁,再慢慢走回。
慕容宸睿已经顾自倚坐在舆榻上,神qíng懒散,姿态闲适优雅,一如最初认识时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路映夕皱着眉头看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寻不出问题所在。
“朕坐会儿就回宸宫。”慕容宸睿忽然开了口,语声平淡,甚至近乎冷淡。
“宸,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路映夕深觉怪异,直直地盯视他。
慕容宸睿闻言微拧起浓眉,不悦道:“莫不是离宫太久,你已忘记宫规?”
路映夕抿唇未语。他是指她不用敬称?
果然,慕容宸睿又道:“直呼朕的名讳,你以为是你可以做的事?”
路映夕彻底无言,怔怔地站在他面前,黛眉不自觉地戚紧起来。
“罢了。”见她不吭声,慕容宸睿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眸光深沉晦暗。
“皇上,是否朝中发生了棘手的事?”路映夕疑问,探究地睇他。
慕容宸睿默然不答,似是兀自陷入沉思。
路映夕静等片刻,忍不住轻缓地抬起手,极慢地探到他眼前挥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慕容宸睿倏地冷声质问,目光透寒。
路映夕下意识地迅速缩回手,呐呐而疑惑地道:“宸,你的眼睛……”
慕容宸睿冷冷地挑起眉毛,反问道:“朕的眼睛如何?”
“你……看得见?”路映夕定了定神,轻眯起明眸,暗自研究他脸上的神色波动。
慕容宸睿寒着脸色,不言不语。
路映夕已察觉不妥,再次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放肆!”慕容宸睿陡然历喝,一把扯过她的手腕,用力钳住。
路映夕顿时一惊,想要拽回自己的手,可他握得分外使劲,竟难挣脱分毫。
居室内一片死寂,只闻两人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路映夕不再挣扎,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沉淀须臾,她索xing径自坐到榻上,挨着他身边,闻言道:“宸,究竟出了何事,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或许是她温软的语调起了作用,慕容宸睿慢慢地松开了手,淡声道:“朕知道你深谙医术,所以今夜才特意过来。”顿了顿,他才道,“朕的眼睛却是出了点问题。不知何故,视线非常模糊,有时能看到人影晃动,而有时会瞬间眼盲,无法睹物。”
路映夕听他的语气好像有些生疏,并且不似刻意装出,心底诧异不已。
“皇上可介意让臣妾诊断看看?”她愈加柔了语声,心知自己若想知晓事qíng的缘由,必须镇定。
慕容宸睿未置可否,路映夕便轻轻地举起手触碰他的眼帘,微微掀开查看,然后搭上他的腕脉。
“如何?”良久,慕容宸睿显出了声问道。
路映夕把着他的脉,心底翻涌起惊涛骇làng,差些就惊呼出口。
“如何?”慕容宸睿沉下嗓音,再次问道。
路映夕尽力稳住心神,保持着温声低语,道:“皇上的寝宫中这几日是否点了熏香?”
慕容宸睿沉吟回道:“朕的寝宫内一贯是燃龙诞香。”
路映夕微倾身,嗅了嗅他身上的帝袍。
慕容宸睿虽心绪烦乱,但神志仍是清明,敏锐地问道:“有人在朕的熏炉中下毒?”
路映夕轻轻的摇头,随即想起他可能看不见,忙回道,“并非毒药,应该是神魂散。”
“何谓神魂散?”慕容宸睿面色骤冷,周身散发凌厉的森列之气。
路映夕见状不由在心中一叹。不怪他戒备紧绷,这几日他一定备受内心煎熬。因为中了神魂散的人,会一点点地失去部分记忆,可他本身又未必知道自己正在失忆中,只会感觉到周遭的某些人或某些物似乎变得陌生。
“说!”见她突然静默,慕容宸睿厉声一喝,双目锋利地she向他。
路映夕却是知道他不过是qiáng装眼睛无恙,霎时心头一阵酸软,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缓缓道:“宸,你必须相信我。神魂散会令你逐步失去从前的记忆,当你将我忘得一gān二净的时候,你的眼睛便也就彻彻底底地盲了。”
她把话说得颇有技巧,紧握了他微凉的大手,再道,“神魂散本是一种极难察觉的香粉,我能诊断出来只是因为曾在玄门祖传的医籍里看到过。至于如何根治,那本医籍中并未记载。不过你莫急,这世上凡是毒药,就必有相克之法。”
慕容宸睿却勾唇冷笑,抽回手,嘲道:“你方才说神魂散并非毒药,如此也有相克之法?”
路映夕瞠眸,被他的话堵得语赛,不由地暗暗恼起他依旧维持着的睿智。
仿佛感受到她气闷的qíng绪,慕容宸睿唇边的笑容奇异地添了分暖意。
他自己不觉,但路映夕心细地发现,喜道:“宸,你还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吗?把你所记得的,每日回想温习一遍,应能暂时延缓你失忆的速度。“
慕容宸睿灭然叱道:“这无需你说,朕已经这么做。“
路映夕悻悻,安静了一会儿,才再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多少?为何不肯见我?为何要禁我的足?栖蝶腹中胎儿的父亲是何人?”
她一连串地发问,慕容宸睿这时倒是全部记得,甚有条理地答道:“记得一半。不见你是因为有些事记不起,感觉怪异。禁你的足,是你不想你和段栖蝶又不必要的往来。段栖蝶此人——”他忽然停住,皱眉苦苦思索,眸中浮现一层茫然迷雾,“段栖蝶怀有身孕,不是朕的骨ròu?”
“不是!”路映夕急急接道。
慕容宸睿抿紧了薄唇,不发一语,显然正费力回想。
看他脸上的迷茫之色越来越浓,路映夕颓然。
苦想许久,慕容宸睿绷直了身子,眸光渐锐,音色沉沉地道:“朕不能久留,需回宸宫。”
“为何?”路映夕甫问出口,脑中灵光一闪,想透其意。
“朕前日就已深觉蹊跷,虽然众太医皆诊不出异常,但朕知道身边必有jian细,必是对朕做了一些事。今日经由你一说,朕便明白得七八分了。”慕容宸睿边说边站起身,举步往居室外走去,不见分毫留恋之色,但却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话,“替朕想想解神魂散的办法。”
路映夕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清浅地漾唇一笑。他内心深处是信任她的,即使他正渐渐地对她感到陌生。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视野,路映夕静下心来思考。神魂散是十分古老罕见的药物,她生平未曾见过,也许师尊或师父知其来历晓其解法。但是师尊行踪飘忽,而师父……
抑住辛酸,她继续理智地想,此次的事,最大嫌疑便是霖国,而说到霖国她就无法不怀疑栖蝶了。慕容宸睿若是忘记栖蝶所怀的是何人的孩子,那么获益最丰的即是栖蝶。
静思着,路映夕的清眸中亮起炽芒。无论是否栖蝶幕后所为,她都要试上一试!
“小沁!”思定主意,她扬声音量唤道。
“是,奴婢在!”居外响起回应声,不一会儿,就见晴沁来到她跟前。
“小沁,帮我做一件事。”路映夕淡淡含笑,明眸转动,锋光流溢。
“是,娘娘。”晴沁伶俐地俯身凑近,聆听她的低声jiāo待。
仔细地吩咐完毕,路映夕便示意她退下,自行走到桌案后坐下,摊纸研磨,开始写信。她要迫得栖蝶jiāo出解药,但需要一点时间,可慕容宸睿的记忆怕是等不起,所以她要每日写一封信帮他温习重要的事。
提笔礁墨,她侧头回想不久前的往事,莞尔弯唇。其实算起来她与慕容宸睿已通过好几次信,不过似乎没有一次是真正的qíng信。这次就由她主动做一个示范,以后要他跟着学。
洁白的上等宣纸铺展看来,她面带微笑,埋首疾书。
“宸,可还记得大婚那夜,你拥我入怀,却那般冷漠无qíng?可还记得你赠我那支结发木簪,原来它另有主人?可还记得最初你我争锋相对,几乎yù置对方于死地?从何时起,一切悄然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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