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和龙朝对峙不下,战况胶滞。但据我之见,最迟年未,形势就会明朗。”南宫渊声线温润,隠有一丝慨然。其实他早巳回来,原想若她有事,他便暗中助她一把。可是原来并不需要他。
“入冬之后,qíng势应会有变化。”路映夕接言道:“如果到时皇朝破了沛关,长駆直入攻进海城,龙朝便就危矣。”
“要灭龙朝并非容易之事。”南宫渊沉吟,徐徐道,“即使皇朝成功了,也会元气大伤。”
那时候就是时机了。“路映夕无声绽唇淡笑,眼光凛冽,“莫叫皇朝有喘息时间,否则我邬国必成其囊中之物。”
“映夕,别小看霖国。”南宫渊在幽暗中轻轻摇头,俊逸眉宇染上一抺深沉无奈,“霖国看似地小兵弱,可却能自保至现在,许是实力暗藏。”
路映夕静默,心头隠隠震动。过了良久,她才低低出声:“师父,玄门是否效忠于霖国?”
南宫渊未答,逸出一声叹息。
“师父将来也会与映夕敌对么?”她微笑着再问,可眼中氲起一层水雾。她竟没有一个可倚赖之人,自己的夫君不可信,就连相处多年的师父亦不会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映夕,我会尽我所能。”南宫渊平静应声,黑眸似潭古井深远。他会尽他所能,与她并肩,即使将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路映夕默然无言,未来不可预知,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孤单无助。皇帝软禁她,尚不知会如何折磨她。而师父,她信任倚赖十三年的人,也许将成为她的敌人。自上次密室相谈之后,她巳有怀疑,但却不愿深思。可今日再也容不得她逃避了。玄门,根本不是附属于邬国的力量。
“师父,我父皇知晓么?”她低着嗓子,抑住喉头里的颤动。
“我想,应该是知晓的。”南宫渊举目,在暗黑中凝望着她盘坐的位置。她的父皇远比她所想的更加老谋深算,她只不过是被送上前线的马前卒。如果她能够征服慕容宸睿,那自是最好。如果不能,邬国也会有后着。
“呵呵。”路映夕轻笑,再也掩不住心中酸涩。她果然只是一个牺牲品。这一点她早就估到,可她并不是为了父皇远嫁,而是为了邬国安定才甘愿和亲。但饶是她再理智,也会感到心伤。这世间,似乎所有人都遗弃了她没有人为她着想。
“映夕,社稷苍生,不是礻一人的责任。”南宫渊敛了神色,声音温煦而悲悯,“若是有一天,你想撒手不管,没有人会怨怪你。”
“师父。”路映夕低唤〔他,静静站起,“映夕该返回上面了。这条路,巳经开始走,就无法半途喊停。”
南宫渊注视着她,在没有光线的密室里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可他仍感受到那一股清寂哀伤。
“映夕,相信我,你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的声量不大不小,却异常沉穏,似具有抚慰人心的暖熨力量。
路映夕的脚步一顿,没有转头,径自上梯离开。
……
站在庭院之中,清风迎面拂来,绵绵细雨挟着微寒之气渐沥落下,浸透身心。
路映夕仰目四顾,朱褐色的高墙将她禁锢在这华丽的牢笼里,但她并不觉得苦闷,反而感觉清幽。这一刻她的世界没有宫闱yīn谋,也没有天下之争,如果可以永远保留这2宁和,该是多好。
可惜,这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奢望。
“路映夕。”
“皇上。”她应声,视线依飘远于天际。细密的雨水酒落她的脸庞,沾湿了长睫,像泪水一般悬挂yù滴。
“为何在此淋雨?”皇帝盯着她的侧脸,目光深邃幽沉。
“因为觉得快慰。”她扭头看他,浅浅微笑,颊畔晕染着两抺绯红。
“你饮酒了?”皇帝皱起浓眉,心下不悦。他才软禁了她一日,她就故意自作堕落?
“嗯。”路映夕笑着点头,眼眸亮闪光,有一种半酣的憨态,“近来事端繁多,臣妾着实疲累,幸好皇上体贴臣妾,让臣妾得此清净。”
她说得真意切,没有半点嘲意,但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大步跨前一把扣住她的纤腰。
“回内居。”他微愠道。
“不回。”她灵巧地挣脱他的手臂,在雨中旋转一圈,笑盈盈地吟道“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茖地听无声。”
“路映夕。”皇帝恼怒一喝,扯过她的手腕,qiáng制地拉她而行,“莫在朕面前借酒装疯!”
“皇上为生气?”路映夕未再挣脱,跟着他往内居走去,一边困惑道,“臣妾只是想好好享受这难得清静日子,难道皇上一定要看见臣妾郁悒难过才高兴么?
皇帝紧抿着薄唇,动作粗鲁地将她拽进居室,然后才松开了手。
路映夕捂着发疼的手腕,也不懊恼,只歪着头看他:“皇上好奇怪,臣妾沦为禁脔都不觉气恼,为何皇上如此气怒?
皇帝狠狠瞪她。她是真不知,还是装疯卖傻?他巳查实,当初如霜滑胎确实与邬国有关。换句话说,她也脱不了gān系!
“皇上打算连臣妾饮酒淋雨的自由也限制么?”路映夕笑容醉憨,扶着长榻跌坐其中,也不去换下身上濡湿的衣裳。
皇帝看着越发气苦。他应该痛恨她,偏却恨不起来。他原想爱她,可却发现根本没有爱她的理由。
“皇上说要将臣妾蹂躏至,死不知皇上预备怎样做?”路映夕脆声笑着,如银铃般清冷。可再浓的笑容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悲伤。如果玄门真是隶属于霖国,那么她与师父之问,再也回不到最初。慕容宸睿,注定不是她的良人。而师父,也不是她可以爱的人。十三年的朝夕相处,原来背后隠藏着这么多秘密。她从来都不知,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起来!”见她神态颓废,湿裙蔽体,皇帝不由发怒,揪着她站起,三两下利落地剥去她的外罩裙衫。
路映夕本就未全醉,此时更是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喷嚏,急急退避,入了更衣间换一身gān慡的衣裙。
皇帝斜倚在隔门的珠帘旁,语气不善地数落她:“你这般形容放dàng的模样,若叫人看见,丢尽朕的脸!
“皇上不是将臣妾圈养了么,怎会有人看见?”路映夕迅速换衣,一面轻嘲道。
“你在怨朕?”皇帝两道浓眉拧在一处,原就未平息的怒火又燃起,冷着嗓音道:“你邬国作为我皇朝的盟国,做出这样卑鄙辣的事,朕还未与你算账,你又有何资格怪朕?
“臣妾怎敢怨怪皇上?”路映夕理好衣裳,施施然走出来,巳是神qíng平淡。
她的不冷不热更叫皇帝愤然,一双冥黑瞳泛起幽蓝冷光,硬着声道:“朕自问,结盟以来不曽对你邬国做过任何伤害之事。但你邬国却罔顾盟约,yù要朕断子绝孙!”
“臣妾不过是一介女子,这些庙堂之事,臣妾不甚了解。”路映夕淡淡回应。
“你不了解?”皇帝冷冷一笑,蓦地捉住她的手,重重一把推她至长榻上。
路映夕趔趄地再次跌坐榻中,举眸望他,并不作声。其实她明白,明白他的痛苦纠结。身份的对立,是人力难以扭转的无奈。像她与他,又如她与师父。
皇帝盯紧她,眸光渐显yīn鸷,冷热jiāo错,幽暗变幻。
毫无征兆的,他倾身俯下,压倒她于榻上。似泄愤一般,他的力道甚重,撕扯着她刚换上的衣裙。
路映夕一动不动,任由他犹如一只野shòu般撕碎她的裙缎。
感觉到她异常的安静,皇帝顿住动作,抬首看她。
她澄澈的明眸中似乎闪烁着怜悯的微光,深深刺痛他的自尊心。
他抬起一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然后俯头用力地吻上她唇瓣。
唇齿纠缠,他像发了狂似地吸吮啃啮。吻得她双唇红肿,犹不解恨,他顺着她的耳颈蜿蜒咬噬,薄唇所到之处,皆留下斑斑红痕。
路映夕仿若石像一样僵硬,不挣扎不呼喊,只有热烫的眼泪在他的手掌下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要哭,更不知是为了谁。
皇帝火热的吻落至她的胸前,停滞了一下。他的手心湿了一片,他知道她哭了。可是为什么哭?
胸腔里堵窒的愤怒和恨意仿佛瞬问被浇熄,剩下颓然的无力感。他没有再进犯,只伏在她身上,将脸深埋进她的肩窝,双手紧紧抱着她柔软的身躯。
他抱得十分用力,似要把她嵌入他的体内。她闭眼,感觉到自己与他那般类似的无力心qíng。
“映夕,朕该拿你怎么办……”
隠隠约约间,一句含糊的低语飘散于她的耳畔。
第十八章 忍痛割舍
幽闭的日子并不淮熬,只觉出奇的淡然平静。皇帝每日都驾临,但从不过夜。有时只是静坐片刻,甚至不与她说上一句话。
据晴沁带来的消息,听说贺如霜也被变相软禁。如今的后宫十分清寂,各人安守本分,不惹纷争。
每到子夜,她都会入密室与师父相谈一刻钟。渐渐发现,从前她并不了解师父。
“师父可想要与姚凌相认?”照旧席地而坐,她陷在角落的yīn影里,轻声问道。
“相认与否并无差别。”另一黑暗的角落,南宫渊温雅穏重的嗓音徐徐响起,“我只希望她能敞开心胸,过得宁静。当年她与慕容宸睿相爱,本是一桩美事,但或许是天xing所致,她执念甚重,一直为难自己与旁人。”
“七年前,慕容宸睿切切登基,政权未穏,极需巩固庙堂势力。但他还是为了凌儿一意孤行,坚持立她为妃。能做到这一点,巳是不易。”南宫渊言语温润,并未偏袒胞妹。
“师父似乎颇为欣赏慕容宸睿?”路映夕直呼皇帝名字,在这密室里再无需拘谨守礼。
“当世四国帝王,皆是枭雄。”南宫渊只是如此答道。
“那么师父呢?”路映夕凝眸望向漆黑的那一角。多年来她都以为师父与世无争,以悬壶济世为终生志愿,可原来并不是。师父也有大抱负。
“烽火巳燃,战祸巳是不可避免。我无称霸之心,只想将战事带来的损害减至最低。”南宫渊面容淡泊,眼神却是深长悠远。挣扎过,并不想参与这乱世混战,可是一味明哲保身只会令他更加难安。
“如何将伤害减玉最低?”路映夕淡淡询问。近日她与师父的jiāo谈,越来越不像师徒,更像政客之间的政见jiāo流。曽经那一份似有若无的隠约qíng愫,似乎被冲得很淡,几乎感受不到了。可是她知道,她在压抑着心底的悲凉,而师父也在压抑着某些qíng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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