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清楚记得,在芝士世界老林和她相认后,老林直接拨了通了那串可能属于三味大学应用数学教研室的电话。
他说了两段话,第一段是——“是我”。
第二段较长,但她几乎能完全复述出来,老林说——“有个女孩拉着我的手,说她是我的女儿,我们刚从鉴定所出来,我想问问您,我们之间出现亲缘关系的概率是多少?”
老林那时的表情历历在目,林朝夕不止一次猜过,父女相认后,老林究竟会给谁打电话。
但除了妈妈外,她好像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如果她的妈妈也是永川大学的学生,或者是老师的话,那似乎可以解释很多问题。
那时,她的想法还有些甜,像她这样从小生活在关爱中的孩子,其实很少有那么多阴谋的想法,她觉得那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故事。
而与此同时,林朝夕终于在数学系本科生入学名单上,看到了“林兆生”三个字。
她微微松了口气,觉得阳光都柔和起来,是理应如此。
她轻轻把那本年鉴合上,好像一切都有了自然的解释。
其实也没那么多所谓的疑团。她之所以没有在三味大学的年鉴上找到老林的名字,因为老林读了永川大学。
是她一直以来找错地方。
疑问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已经突然没什么疑惑。
她唯一不理解的,只有老林口中的“肄业”。
于是她又打开四年后的年鉴,翻到毕业生那栏。果然又很顺利找到老林的名字,老林还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
毕业于永川大学有什么好隐瞒的,还要编自己“肄业”,好歹也是名校呢……
林朝夕松了口气。
现在,她知道了老林的毕业院校,却还是不知道老林那通电话究竟打给谁。
当时她也没看到最后两位,如果一个学校各科室电话号码接近,她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老林一定是致电了应用数学研究所。
所以她又跑回书架前,抽出她小学五年级时那本永川大学年鉴,翻到科室电话那栏。
手指点着号码,从上往下扫去,她开始核对每一个电话。不同科室、研究所电话都差最后四位,也就是说021-576323xx这个号码肯定属于应用数学研究所。
接下来是次级办公室电话。
应用数学研究所下各部门电话都不同,而021-576323xx这个号码,有可能是属于……
研究所秘书处或者——主任办公室。
林朝夕愣住,细想下去。
老林那句“是我”说得非常果断,在此之前没说我要找“某某某”,说明他知道接电话那位就是他第一时间要找的人。
按照常理,秘书处有不同人值班接听电话,所以……会是妈妈吗?
她边这么想,边去翻目录,找研究所职员名单究竟在哪一页。
说来也是很巧,目录页后就是学校当年大事记。
林朝夕扫了一眼,就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xx年x月x日,国立永川大学朝开干部教师大会宣布任免决定:苏安之同志任永川大学心理系主任、党委书记;冯德明同志任永川大学应用数学研究所主任。
记录时代久远,印在脆而黄的年鉴上,看上去毫不起眼,可林朝夕心底却莫名颤了颤。
研究所主任是老王口中的“冯泰斗”。近来因同图构问题,和曾教授有点不对付。
说起来,她和冯教授还见过面。芝士世界的初中时,冯教授旗帜鲜明的反对过奥林匹克数学普及化,并出席过一次教学研讨会、而她和裴之,他们作为奥数夏令营学生受邀出席了那次研讨会。
在那次研讨会上,裴之站出来反对了冯教授所支持的观点。
她和裴之一样,不喜欢冯教授的观点,但那是因为她是奥数教育的既得利益者。
换到另外的立场上,冯教授关于奥数的那些观点,她其实是可以理解并且接受的。
林朝夕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想得有点远。老林跟他相认,干嘛要打电话给一个研究所主任?
还是秘书处可能性更大。
她从包里掏出纸笔,记下秘书处成员名单,并合上年鉴。
陆志浩:“没事了?”
“差不多了。”林朝夕把纸塞进口袋。
如果她想知道妈妈是谁,直接把名字报给老林,观察老林的表情,就可以知道答案。
但这件事真的有意义吗?
妈妈在永川大学工作了那么多年,和她也就隔了几个小时车程,但从没来看过她,就算知道了名字又怎样?
顶多以后和老林斗嘴时,有件可以反制老林的工具?
好像确实没什么意义了。
林朝夕感到一阵空虚和无趣,刚才那瞬间的激动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她一本本收起桌上的年鉴,和陆志浩一起,合力把那些巨大的年鉴塞回书架。
“你刚才干嘛突然那么激动,到底要找什么?”
“找解开我的身世之谜的答案!”
“咝”陆志浩倒吸一口凉气,问,“那现在呢,解开了吗?
“差不多解开了吧,我爸是永川大学数学系的学生,我妈应该在这里工作,因为某种原因,我妈妈不要我了,我爸爸独自抚养我长大。”
她站在永川大学顶天立地的书架前,很坦然地说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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