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织摇摇头,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摇去,坚决地说:“走吧。”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不可动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中秋节万家团聚。平北侯府虽然还差一个郁二老爷,但也算是近几年来难得的齐全了,于是在大堂上摆开桌子,男女分席而坐,中间隔了屏风饮酒作乐。这样的场合姨娘通房们也可以出现,不过要另设桌子,不能跟正房奶奶们坐在一起。
孟玉楼和冷氏一人挺了一个肚子坐在一起,虽然肚子都不怎么明显,却是一个比着一个地腆起来,引得孙氏不时嫉妒地扫一眼。侯夫人坐在最上头,看着是满脸的笑,沈宜织却总觉得那笑脸实在僵硬得很。倒是二太太张氏,一时笑着让儿媳妇吃这个,一时又张罗着替孙女儿要那个,满桌子就只听见她的声音了。
沈宜织颇疑惑,这人的脸皮还能厚到什么程度。这些日子她已经听红绢说了,郁家二老爷在任上,不但没做出什么政绩来,反而挪用了一笔银子去做生意。这生意做成了倒也还好,偏偏没成——二太太没承认挪用公款的事,只说是跟旁人借钱做生意,又说是天灾,货被火烧了,不过沈宜织觉得,郁二老爷肯定是被人给骗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郁二老爷出了一趟外任,非但没有捞到什么钱,还因为挪用公家的银子欠了一屁股债。难怪二太太出手送礼那般寒酸,好东西都变卖了去填挪用公款的窝儿了,带回来的行李都没有多少,一切都得大房拿出银子来给他们置办。就这么着了,二太太也没见有什么惭愧,反而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听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还埋怨老侯爷不该把弟弟安排到那边去,因为“南方人太刁猾,我们家老爷那般老实的人,实在斗不过他们”。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前面说做生意遇了天灾,这会儿又说南方人太狡猾了,真是不打自招!对于二太太这样的脸皮,沈宜织表示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现在最郁闷的就是侯夫人了。二房回京来,一切开支都从公帐上走,侯夫人一向已将侯府看成自己儿子的应得之物,所以如今深刻地感觉到二房正在花用着郁清明的钱,实在是心疼不已。再加上两个孕妇坐在那里,只有张氏半点动静没有,怎让她不恨呢?
隔着一扇屏风,平北侯爷倒是十分欢喜。他素来是兄弟友爱之人,连带着对侄儿郁清风也是真心疼爱的。何况自己没有孙子,现下见了郁清风带回来好些孩子,心里更欢喜了——自然,也免不了有些觉得自己膝下空虚,不过中秋这样的日子,热热闹闹,他总还是欢喜的。
沈宜织隔着屏风听着那边席上说话,平北侯很是问了一番郁清风的学业。如今这年头,没有仗打的时候武将是不吃香的,还是读书走科举是条正道。尤其郁家二房无爵可承,子弟更需要自己奋斗,郁清风十八岁的时候考取了秀才,三年前又考取了举人,明年春闱就要去考进士了,这在郁家是头一份,平北侯自然格外的重视。
“这些年读书也有些进益,只是进士难取,且也要看房师是否青眼,侄儿想着尽力一试便是。不知明年的主考都是哪几位,父亲说,也该多去拜会一下……”
沈宜织从屏风缝里偷偷瞥了一眼,只见平北侯眉头皱着,脸色不是太好看。郁清风的意思明明是想去托门路走关系,只是郁家二房有什么关系?自然是走平北侯的路子了。刚夸侄儿书读得好,这会就想着走后门,平北侯不郁闷才怪呢。
郁清明哧地笑了一声:“敢情大哥这些年在外头读书,就学了这些个啊?”他是个不爱读书的,从前没少被平北侯拿郁清风来比照着教导,眼下拿住了这句话,自然要好生讽刺一下。
郁清风却振振有辞:“三弟不曾考过,不知道这文章里的门道太多。所谓文无第一,房师的喜好也是极要紧的,有些文章也好,只是房师不喜,不免就要被剔了出来——日后三弟也去考一考,便知晓了。”
一番话把郁清明堵了个半死,欲待反驳便被平北侯瞪了回去只得悻悻住口。郁清和从头到尾都不说话,这时才道:“大哥此言有理,不过这时拜会主考,不免被人议论,即便日后高中了,也脱不了一个钻头觅缝的嫌疑,与官声有碍。倒不如将主考们写的文章寻几篇来细细揣摸,再有历科墨卷也多读些,庶几不致落人口实。”
郁清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强笑道:“二弟说的虽有理,不过清者自清,我光明磊落,又何惧人议论呢?”
沈宜织悄悄撇了撇嘴。说得好听,其实是郁清风自觉没有把握考上,想借着平北侯的关系去跟考官混个脸熟才是真的吧?看他跟着父亲去任上读书这几年,孩子生了两个,还有一个在肚子里揣着,郁二老爷又做生意,恐怕认真读书的时间根本不多,也就是回来糊弄糊弄平北侯罢。
平北侯在这一点上倒是同意郁清和的说法,摇了摇头:“瓜田李下,还是避避嫌的好。如今离着明年春闱还有将近半年,叫和儿与你寻了文章墨卷来,你便在家中好生攻读罢。”
郁清风脸上笑容僵硬,勉强点头道:“是。”
“姨娘看什么呢?这么好笑……”沈宜织正在偷着乐,耳边忽然响起个平板的声音,一转头不由得吓了一跳——秋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旁边,只是那张脸——不仔细看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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