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微微点头:“我已经打发人去请三弟妹了,想来一会就到了,嬷嬷既然来了,索性也等等吧。”
姚氏百无聊赖地捻起案几上的蜜橘,慢慢剥开露出里面的橘肉:“老夫人又出府说经去了?”
常嬷嬷对着姚氏却是有点怕的,低声道:“是,去给成安伯府老夫人和夫人们讲佛经去了。”
“咱们老夫人还真是菩萨心肠,日日礼佛,还给这些公侯府里的夫人娘子们都讲佛,还真是个善信居士。”姚氏笑得花枝乱颤,陈氏一脸木讷,恍若没有听见。
好一会,沈若华才扶着青梅的手,带着夭桃与芳杏过来了,进了房与陈氏、姚氏见礼:“……教嫂子们久等了,我走得慢,这会子才到。”
姚氏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她,口中笑着:“三弟妹清减了不少,看来病还未大好。”
沈若华微微笑着:“谢二嫂关心,我身子倒是好些了,只是好些时候不曾走动,才这么一会子就没了气力。”
陈氏吩咐丫头给沈若华拿了迎枕来垫在身后,面色担忧地道:“三弟妹身子还弱着,就该多多歇息,大夫可说了什么不曾?要用什么药?”
沈若华看着这位广平侯府世子夫人,说来这位陈氏还真是不寻常,她并不是广平侯世子薛文怀的结发妻室,而是续房。薛文怀结发妻子邓氏嫁到薛家一年多光景就病得没了,留下个才三个月的女儿大姐儿薛银屏。那时候薛家正被夺了爵,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过来作薛家的续房,只有苑马寺从七品的陈主簿愿意把自己女儿嫁过来,也是因为陈家大娘子陈氏已经十七岁,容貌寻常,没有好人家可以再挑了,这才做成了姻亲。可是不想陈氏嫁过来不几年,薛家竟然复爵又是广平侯府了,她这个七品主簿的女儿成了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还真是成了京都贵府里的一个传奇。
在沈氏的记忆里,这位世子夫人亲切体贴,是广平侯府里难得的好人。
沈若华不禁笑了,这位沈氏还真是天真幼稚,苑马寺七品主簿的女儿能够稳稳坐住广平侯世子夫人的位置,连广平侯老夫人都挑剔不出她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也只有沈氏才会觉得她可亲可近吧。
她也不拒绝陈氏的好意,靠着迎枕坐下:“多谢世子夫人,先前大夫给瞧过,只是用了药也不见好,反而重了些,怕是不对症,我便不曾再用了。”
陈氏目光微闪,轻轻一叹:“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瞧瞧,身子要紧,不能耽搁了。”她停了停,才又道,“今儿请三弟妹来,是问一问那交到公中的银子,为何琼碧院还不见送过来?”
那边常嬷嬷已经拉长了脸,在一旁冷冷看着沈若华,目光里满是阴毒,她等着要好好发难,落一落不知天高地厚的沈若华的脸。
第十四章 加倍奉还
沈若华微微笑着看着陈氏:“世子夫人原来是为了这个。”她说了这一句,接过小丫头送上来的茶盏,闻了闻就放下了,“我身子虚,吃茶怕是经不住。”
陈氏想不到自己的话问出来并没有半点回应,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不由地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吩咐丫头们:“快去给三夫人换成饮子,太不小心了,怎么不记得三夫人还病着呢!”
姚氏在旁笑了一声:“三弟妹身子虚着,还惦记着把院子里的事都打理起来,真是费心费力。”她朝着常嬷嬷努了努嘴,“亏了常嬷嬷每日这么操心琼碧院的事,这不是早早过来问话了。”
常嬷嬷老脸有些挂不住,看向姚氏,却见她毫不在意地看也不看自己,只得不自在地别开眼去,与沈若华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夫人,老夫人打发婢来问一问,莫不是那帐簿子理不清楚,若是三夫人没有心力打理,还是莫要逞强坏了身子,这院子里的事原本都有规矩的,可不能随意就坏了规矩。”
沈若华望着常嬷嬷:“嬷嬷不说,我还忘了,先前接了那账簿子才发现有几处不明白的,要请了嬷嬷去问一问呢,谁知道嬷嬷正巧在这里,也就不必费事了。”
“我盘算着这院子里的支用每月除去上上下下月钱三百两,采买吃用二百两,每一季添置衣物四百两,再除掉各种人情往来也不过五百两,每个月交到公中的银子五百两,算来这账上还有一万七千两银子,另外我那两处铺面是赁了出去了,只是每月放的租钱也不见入账里,算来也该有个小二千两银子,如此账上结余原该有一万九千两银子,只是嬷嬷送来的时候,账上却只有不到五百两。”沈若华一气说了下来,面上还是笑眯眯地,“所以想问问嬷嬷,是不是记得岔了,漏记了一万九千两银子。”
姚氏原本吃着蜜橘,险些呛着,咳了好几声,才把那片橘肉吞了下去,差点笑出声来,想不到这沈氏也是个妙人,竟然这样直白地问常嬷嬷,这账上的银子去了哪里,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事,老夫人也是料定了沈氏不敢说不敢闹,才将那帐簿子连半点遮掩都不做就给了她,谁成想她却完全没有先前的懦弱了,方才的话说得干净利落,还真不像是沈氏的作风。
她不由地仔细打量起沈若华来,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府里上下就说了,这位三夫人是保定府沈督抚府上的娘子,身子柔弱性子也软和,现在看起来,身子怕是还不见好,倒是不似从前那般娇娇怯怯了,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常嬷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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