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累的全身散架,晚上听着冬天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恨那个人吗?也许。但更多的是认命。
也许现实中存在着很多有本事又坚qiáng的女人,但都不是程端五。
程端五就是这么平凡的女人,坚qiáng不够,聪明不够,甚至,软弱也不够。
那个人不爱她也是正常吧?回想下七年前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讨厌,又怎么能奢求那个人爱她?
那个人给她最后的记忆,是冷漠的坐在她父亲曾经的位置上,隔着长而宽的办公桌,森然着一张脸孔慢条斯理的讥讽她:“怀孕?我的jīng子有这么qiáng悍?一次就中?再者,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有什么问题你应该自己解决,程端五,你到现在还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么?就算怀孕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孩子留下你么?”
程端五紧紧的捏着拳头,全身的血液全部都涌至头顶,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谁,她不懂向人低头,却还是向他低了,可他却是那么残忍的把她的自尊撕成了碎片。
最后,她还是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苦涩的对他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笑的身姿摇曳,笑的花枝乱颤:“果然骗不了你,我还以为说怀孕你就会心软呢!”
……
回忆没日没夜的折磨着程端五本就不算太坚qiáng的心。午夜梦回,她总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梦中还是现实,只有冬天睡的朦胧过来抓她衣服的时候,她才蓦然醒悟,而眼泪,也悄无声息的掉下来。
这个命硬的孩子经过那么多折腾还是生了下来,波折却又健康的长大,成为她活下去全部的动力。
即便他的父亲不屑一顾,她也甘之如饴。
六年,那个人只教会了她四个字:面对现实。
第二章
冬天长得很快,小孩子爱跳爱闹,本就没几双鞋,还都给他穿破了。他怕程端五看见,连续几天都不出去玩,趿着拖鞋在家里晃悠。程端五忙坏了,也一时粗心,没发现孩子的鞋破的没法穿了。
最后是哥哥趁冬天看电视才悄悄拽着端五到角落里,他从衣兜里拿出皱皱巴巴的几张零钞递给端五:“冬天鞋子都被他踢球踢破了,怕你骂他,几天不敢出门了。孩子憋得难受,明天带他去买双新的。”
程端五双手颤抖的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钱,酸涩的倒抽一口凉气。
她每个月给哥哥的生活费本来就少之又少了,他还省着给冬天买鞋。而她这个做妈妈的,连儿子的鞋都破了都不知道。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她的手背上,她láng狈的伸手抹去,却还要故作坚qiáng的说:“这点钱也不够买,你拿着买菜吧,我手上还有,我明儿个带冬天去买双耐穿点的足球鞋。”
程端五把自己及腰的长发剪到齐肩。
人说女人爱美是天xing,程端五自然也不例外,她天生头发又黑又直,每次去修剪,理发店的老板总握着她的头发一再缠着她让她剪了卖掉。
她一直舍不得。
这次她还是下了决心卖了。老板把她的头发扎成一股,拿着尺比着一剪,手起刀落,60公分的头发,卖了五百块钱。
老板麻利的把程端五的头发收起来,笑眯眯的免费给程端五修了发型,“小程模样生得好,怎么整都漂亮。今年就流行齐肩。瞧瞧,多漂亮呐!”
程端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半晌。留了那么久的长发突然剪了,只觉得后背都凉飕飕的。她掸了掸肩上的碎发,转头对老板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六岁的冬天从来没有逛过商场。一身略显破旧的衣服在装潢富丽的商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一直紧紧的握着程端五的手,怯生生的躲在程端五身后,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看得出来,货架上许多东西他都觉得新奇,但他一下都没有开口,懂事的孩子知道这些都很贵,绝对不会向程端五开口要。
程端五也没想到现在孩子的东西竟然卖的这样贵。她兜里的五百块钱根本不够给冬天买一身。她把童装区一整层都逛遍了,最后给冬天买了两双打折的鞋。一双给他踢球穿,一双平日穿。
程端五很久没有给冬天买过新衣服新鞋了,冬天抱着纸袋惊奇的望着程端五,半天都不敢相信真的是买给他的。
“妈妈,这真是买给我的吗?”
“当然,都是咱们冬天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孩子抱着纸袋咧嘴大笑,那满足的模样也感染了程端五。
程端五蹲下身理了理冬天的衣领,嘱咐他:“冬天,这鞋子挺贵,所以穿的时候要爱惜点听见没。以后踢球就穿黑色那双,不踢的时候就穿白色的。知道么?”
懂事的孩子捣蒜一般点着头,眼底全是惊喜的光芒。
程端五欣慰的想:孩子就是孩子,真容易满足。
不知是不是真有命运弄人这句话。程端五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俞东。
俞东带着三岁的女儿也来逛商场。狭路相逢这个词用在那样的qíng境下还真是正正合适。
俞东把他们带到商场8楼的休闲区。两个贪玩的孩子一见到游乐设施就玩的没了人形,只剩程端五和俞东坐在休息区。
程端五一直低垂着头,剪短了的头发不如从前那般服帖,不听话的掉了几缕下来,恰恰遮住她有几分忐忑的表qíng。上次俞东说过,如果再碰到她,会把一切都告诉那个人。这句话像一枚定时炸弹,轰的一声把程端五的脑子炸的一团糟。
“你儿子……长得真像他……”俞东的声音清冷平静,却又饱含着感慨。
程端五摸不准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怕我么?”俞东真诚的望着她,眼底有丝丝的心疼。他的目光炽烈的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怕。”程端五死咬着嘴唇,老实的回答。
“为什么?”
“你会告诉他。”程端五用了肯定句。实际上她希冀着能听到反驳的答案。但是半晌,她只听到俞东轻声叹息:“是,我会告诉他。”
程端五只觉得心像坠入十八层地狱一般冰冷,她直起身子,郑重其事的对他说:“俞东哥,你不能这么做。”她真诚的望着他,这是她最后的垂死挣扎,她企图可以感化他,以一个做母亲的心qíng。
“你也有女儿,你应该很清楚……和自己的孩子分开,是什么心qíng。我承认,冬天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但只要我能吃上一口,绝对不会亏着孩子。”
“陆先生……”她只略略提到他的名字而已,竟然觉得心痛的无法自已。一瞬间一口气竟觉得上不来。半晌,她才平复了自己的心qíng继续说:“陆先生有多讨厌我,你也知道,他不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看着程端五真诚的眼神,俞东语塞。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六年多的时间,硬生生把他认识的程端五变成了另一个人。
刚才在商场碰到她时,他几乎不敢上去和她相认。如果上次相亲她还特意打扮过,那么这次,就真正的叫人看了心酸。
过去那么漂亮又高高在上的程端五,现在穿着起了球的灰色毛衫,略显凌乱的齐肩头发被她随意的绑成一个髻,牵着个怯生生的小子,认真仔细的扫着童装的打折区域。
他看着心酸。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不忍心看她活的这么辛苦,可他无能为力。
良久,他轻叹了一口气说:“别怕我,端五,我答应你,不会告诉他,我只是想你过得好。”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一直紧绷着表qíng的程端五终于灿烂的笑了出来。
六年多的时间,程端五的一切棱角都磨没了,唯有那笑容,一如既往的如花璀璨。
在那次不期而遇之后,俞东就渐渐开始频繁的出现在程端五的生活里。有时候拎点小礼物来看看冬天,有时候是带着他们一家子出去开开荤。
程端五没有拒绝,她没有拒绝的资本。如果她是一个人,她可以有骨气,可她有孩子,为了孩子,让她去死她也愿意。
为了报答俞东,她偶尔也会到俞东家里帮他做做卫生,把东西收拾的井井有条。俞东的女儿乐乐听话又乖巧,很喜欢程端五,和冬天很合拍。有时候她做事,两个孩子就在一旁玩,一点都不让人cao心。
俞东若是回的早也会拽着程端五一起去就近的市场买菜。他一大老爷儿们买东西老被人宰,不是缺斤就是少两,他粗枝大叶也不计较这些,带着程端五就放心多了。过去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程端五如今也没入凡尘,学会市侩的嘴甜讨好人,她很会说话,说的人家心花怒放,最后总能从人家菜摊上顺点什么走。
到底是以前混道上的。偶尔俞东在路上还会碰上个把地头蛇。对他的态度也算恭谦,熟稔点的,直接拿程端五打打趣。他们也就相视一笑,默契的不去多想。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切会传到陆应钦的耳朵里。
陆应钦工作很忙。一个人管理好几家公司。毕竟从前都是背景不gān净的人,动不动流氓痞子气就来了,喊打喊杀的,不好管理。他时常被手下的人弄得疲惫不已。
他低头认真的看着文件。手下的助理关义正有条不紊的在向他汇报工作。说到些烦心的他也忍不住皱眉头。感叹:若是俞东还在就好了,手底下就没一个能gān事的!
末了,陆应钦放下手中的文件,饶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最近俞东这小子怎么完全没消息了?”
关义没想到陆应钦会突然想起俞东来,愣了一下才说:“听说是谈恋爱去了,手下有人看着他和一挺漂亮的女人一块去买菜。”
“买菜?有意思。”陆应钦开怀的笑了。关义在一旁没有说话,只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六年多,陆应钦也变了,以前那个沉默少语笑起来却让人如沐chūn风的青涩少年变成了如今运筹帷幄玩弄权术充满野心的男人。他的迅厉狠绝雷令风行让商场上的人闻风丧胆,偏偏他又极其吃的开,黑白两道通通买他的帐。
他阖上了文件夹,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说:“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去见见俞东了,我倒想看看能让他去买菜的女人是什么样儿。”
程端五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是在那样的qíng形下再见到陆应钦。
彼时,她围着围裙忙碌在俞东家的厨房里。她煲着汤,四溢的香气让人闻着便十指大动。她拿着长长的汤勺在锅里搅了搅,又盛了少许尝了尝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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