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五……”
“我会和他结婚。”程端五抢先宣告了这个令人心痛的结局,她不能再让俞东说下去,她害怕自己会心软,害怕自己会撑不住。
俞东痛苦的抿了抿gān涩的嘴唇,苦笑道:“我猜到了……他不会那么容易放了我……”他望着程端五的眼睛里充满了留恋不舍,他难受的撇开了视线。原本他想问她为什么还是妥协?为什么不信任他们之间的承诺?
可是当他面对她时,他才发现自己一句话也问不出来。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他不忍,不忍看着一个活得这样痛苦的女人再背负更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的选择,而已。
他和她之间已经断了所有的可能。他在心中拾掇出一片位置,gān净而柔软的位置,里面只住着她一个人,只记录和她一切的过往。他和她,最终成为陌路,属于他们的结局,只剩放手这一条。
俞东qíng深缱绻的盯着程端五,嘱咐的说:“好好照顾自己。”
程端五努力忍着不断泛酸的喉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应:“我会的。”
“要过得好,最起码比我好。”
“我会的。”
“……”俞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的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灰的悲伤色彩。他拎着自己的东西,手心不自觉攥紧。良久,他伸手握住程端五的手,他的手指粗砺关节处还有厚厚的茧,却温暖的灼人,让程端五不觉心头一窒。
俞东的手指温柔而缓慢的在程端五的手心划了一个圈。那□的触觉让程端五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手心,她的心一下一下用力的抽动着。
“端五,”俞东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她慢慢抬起头与他对视。
“听说在手心划了圈,下辈子就还会相遇。端五,下辈子你一定要先遇到我。”
程端五心头一哽。喉间一阵苦涩,俞东不过是个普通的大老粗男人,可他面对程端五的小心呵护却叫她无法忘怀。他的深qíng最终被她绝qíng的辜负了。
她紧咬着嘴唇,良久才回答:“好,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先遇上你。”
“……”
坐在车里,看着俞东招了出租车离开。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程端五终于掩不住脆弱的开始默默垂泪。
陆应钦能给她的自由和纵容仅止于此,她不能再逾越更多。
关义看她痛苦的表qíng有些不忍,想要开口安慰,转念一想,需要他说的道理,大抵她也是懂得的。人的痛苦从来都是来源于自己,这一点他一直明白,如果程端五能做到毫无牵绊,即使是陆应钦,也不能奈她如何……
“陆先生让我送你去民政局,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关义看了看时间,适时的提醒了程端五。
“知道了。”程端五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按下车窗,让冷风chuīgān了她脸上的泪痕,也清明了她混沌不堪的头脑。
“走吧。”程端五最后一次说话,只黯然的倾吐了两个字,伴随着长长的叹息……
领证的程序比她想象的要简单。没有排队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询问,钢印一压,两个红彤彤的本子就把两个人合法的绑在了一起。程端五一直有些恍惚,她抚摸着结婚证上凹凸不平的钢印,觉得那印记似乎打在了她的心里一般。
她短暂的见了一会儿陆应钦,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他没有和她多说任何一句话,从头到尾目光也没有特意在她身上驻足。
签署婚书却像签署合同,肃杀的场面把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吓得不清。
他们的结婚证被他带走。临走他只居高临下的jiāo代:“早点回去。”便再无其他。
程端五没有立即回家,借口买点东西,甩掉了司机,独自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各式jīng致的橱窗里摆放着当季好看的衣服和鞋款,却丝毫引不起程端五的兴趣,她整个人就像漂游于天地之间的孤魂野鬼,无家可归,无枝可依。
站在透明如镜的橱窗前,程端五看着逐渐灰败的自己,几乎无奈。
爱qíng是会让人心死神灭的东西。她再也不想去品尝去领悟。
她是真的累极了。
很晚她才回到郊区的别墅,拖着满身的疲惫,她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压抑的令人难受,换好了鞋子。她没有理会坐在沙发上面无表qíng的陆应钦,只径直往浴室走。
“站住。”陆应钦不紧不慢的叫住了她,语调不高不低。程端五停下脚步,微微转头望着陆应钦,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手机为什么关机?”陆应钦脸色铁青,但语气还算控制。
程端五下意识的在包里摸索,才发现包里已经不见手机的踪影。这才想起自己下午喝东西的时候似乎掉在桌上忘了拿。
“好像掉了。”
“掉了?!”陆应钦气得眼睛圆瞪。他猛的站了起来。程端五的视角猛然从俯视变为仰视。他肩膀宽厚,像一堵墙一样遮住了她全部的光。他的影子投在她身上,yīn影的轮廓顺着她身体的曲线而改变。
陆应钦双手撑在后腰上。今天领的结婚证他还傻子一般揣在身上,烫金红本此刻就在他胸口灼烫着他的心脏,而红本上与他喜结连理的女人却平静而淡然的面对着他的bào躁和怒火。一脸漠然疏离的表qíng。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形成了这样一种诡异的相处模式。好像角色对调了。面对她,他总是被气的bào跳如雷。可是她则不然,面对着他她永远都是那样漫不经心波澜不兴的模样。
他在民政局一直等了好几个小时。他自负的把她放去见俞东,其实他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来,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和俞东一起逃走。
几个小时过去,她如约而至,从头到尾都不看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履行一个诺言。她的表qíng淡漠如空谷幽兰,让人不忍须折。
当那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到他手上时,他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是那样的解脱和兴奋。
晚上他特意推了所有的活动和应酬提前回去,他白日特意提醒她要她早些回来,不想当他兴高采烈的回来,回应他的,只有满室清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久到保姆把上完学的孩子接了回来,久到闹腾着要妈妈的孩子都累得睡着了,她才回来。
传说的望穿秋水,原来就是这般的滋味啊?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qiáng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猛的把胸口揣着的结婚证往桌上一摔,表qíng瞬间冷却下去,口气生硬:“不要以为跟你领了证你就能上天,我只是为了给那臭小子一个身份。”
程端五沉默的点头,“嗯。”
陆应钦被她平静的回应哽到,他捏紧了拳头,想想又不甘心的回问:“程端五,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到底怎样你当真就看不出来?”
良久,程端五回身,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双眼空dòng的望着他,幽幽的说:“我没有心,我的心在七年前给了你,可你把它丢了。”她苦涩的笑了笑:“现在才来问我,晚了。”
陆应钦紧紧皱着眉头,粗bào的握着她的双臂,“你给我找回来!把你的心给我找回来!”
她不紧不慢的挣开了他的手,“找不回来了,陆应钦,已经晚了,晚了……”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噏动,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语调平缓而苍凉:
“陆应钦,它已经死了。”
“……”
第三十一章
程端五一整天都郁结于心,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俞东苦涩的笑容。浓重的负罪感让她浑身无力。她很想哭,很想发泄,可是面对着陆应钦,泪腺却突然像gān涸了,怎么都没有眼泪。客厅的窗子大开,夜风撩起窗纱,轻灵的摆动。程端五迎着风,gān涩的风chuī的她眼睛红红的,却仍旧流不出眼泪。
“陆应钦,它已经死了。”程端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眼神是那样疲惫,仿佛连丁点的追逐都没有力气。年少的那份执着与痴念,是真的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陆应钦被她那几乎自然流露的表qíng蜇伤。一口郁气滞闷于胸,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不甘心的命令:“我不准!”他凝着眉头目光咄咄:“就算死了,也得给我活过来!听见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程端五眼中迸she着浓烈的怨怼,她毫不留qíng的指责:“我爸走的时候,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不要自尊去求你,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让我滚;我身上只有九百块钱,拼了命把冬天生下来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甚至……你打我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有想过我的心去了哪里?”
程端五觉得痛苦的过往沉重的压迫着她的泪腺,她眼眶中终于有了温热湿润的感觉,“陆应钦,我对你的心,我不是不记得,是不想记得。”
她不想记得,因为拼凑她心的每一个碎片都充满了耻rǔ和难堪。她也是个人,她也有自尊,她无法把一切的伤害当作没有发生就顺手抹去。他带给她那么多伤害,多到她再也无法相信爱qíng,叫她怎么再去爱他?
可是最可悲的是,这一辈子,她只爱过他一个人。爱到把心都掏空了。
结局呢?她不想想结局。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将那些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bī了回去。
陆应钦第一次诚实的面对了自己心底最原始的反应。他知道程端五已经不知不觉的驻扎进了他的心里。即便他再怎么反抗再怎么不承认,事实就在那里,他对她,由最初的厌恶,到不甘心,再到关注,最后变成了一种似恋慕似禁锢的复杂感qíng。他总是想见她,想到夜夜难眠,他想拥有她,可是他不敢更粗bào,他怕伤了她,伤到她永远不肯打开自己的心门接纳他。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忐忑的心qíng。他仿佛不再是运筹帷幄的陆应钦。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威胁,禁锢,只会让她越来越远。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接触,他也不忍心不要。即便是她日日夜夜的冷漠相对,也好过看不见,也好过她跟别人走。
陆应钦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无力。
“端五。”他第一次去了姓氏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唤她:“你过来。”
程端五的表qíng没有变,她以一种复杂的神qíng望着他,一动不动。最后是陆应钦挫败的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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