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余眼前一黑，差点倒过去，幸得尚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只听他抖着身子，狠狠咬牙回道：“带兮妃回宫，赶紧!”
床榻之上，那叶曦脸色苍白，呼吸孱弱，颤抖的睫毛像蝶翼一般，微微闪动着，但怎么也睁不开眼。
李太医放下丝线，低头回道：“回皇上，娘娘身子本就孱弱，加上之前还流过产，现下磕到了脑袋，还泡了凉水，已经是极其虚弱了。”
“什么意思?”祁余眼神一凛。
李太医扑通一下又是跪了下去，高声回道：“皇上莫忧，娘娘虽然是身子虚，但是多多进行调理还是能够调理回来的，且这次老臣检查到娘娘脑袋里的肿块似乎消散了。”
本来叶曦脑子里的肿块是早就查出来的，这也是她失忆的主要原因，没想到现在居然消散了，恐怕是刚刚摔下去造成的。
祁余眉头一皱：“所以……她极有可能恢复记忆了吗?”
李太医点点头，却也不敢断定：“回皇上，理论上是如此的，但是具体的还得等到娘娘醒来之后再做检查。”
老太医说完这句话后就瞧见祁余再也没有动过，似乎陷入了沉思，自己也就识相地带着奴才们退下了，就连尚春都被拉了出去。
窗外的日头就要亮起来了，东方又泛起了鱼肚白，淡淡地就像铺上了一层轻纱，又是一年立秋了，屋外的树叶子簌簌而落，沙沙的声音想起，让祁余想起了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叶曦的模样。
那天自己许是太兴奋了些，早早就穿了朝服起来，在这宫中独自晃悠，由于宫规森严，倒是没有多少人碰见他，他也就闲个自在。
很快就到了上朝时辰，尚春赶了过来，急吼吼地就要劝他从幽径走，只有走这条近道才能赶上上朝时辰。
拐过九曲回廊，终于是到了承明殿的北门，这是大殿的侧门，只有品位低阶的朝官从这边上殿，时辰不早了，现下已经没有多少人来了。
祁余走在前头，尚春跟在后头，老远地就瞧见了一袭墨绿色朝服的人，娇娇小小的，甚至于官帽都戴歪了几寸，看着让人不快。
尚春加快了步子，刚要冲上去叫醒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官，没想到却被祁余一手制止了。
“别，让她一个人走吧，咱们跟在后面。”祁余也放慢了脚步，与那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就这么前后脚走着。
叶曦走在前头，双手揣进袖兜里，步子沉稳，一边走一边念叨着什么，声音还不小，就这么钻进了身后二人的耳朵里。
“别紧张，别慌神，新帝不是老虎，小官一介芝麻官儿，他不会找我麻烦的，没事儿没事儿。”叶曦一边这样嘟囔着，一边伸出手给自己擦汗。
尚春听罢瞪大了眼睛，这无名之辈也太大胆了，怎的如此口出妄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望了望身旁的祁余，只见刚刚还冷着一张脸的帝王居然是忍不住笑了，却又怕自己笑太大声打扰了前面的人，还捂着嘴笑了起来。
“皇上……”尚春还是忍不住叫了句。
祁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用嘴努了努，只见前方的叶曦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路旁的花圃边，低声说着什么，墨绿色的朝服之下，蜷缩着一只橘色的小猫崽，喵呜着叫了几声。
叶曦摸了摸那猫儿的软毛，眼睛笑成眯眯缝：“哎哟小猫咪啊，上次带给你的点心怎么就吃完了呢，这次我可没带啊，你这嘴太能吃了，我也实在养不起啊!”
那小猫仔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一般，猫眼斜了一眼她，也实在是嫌弃得很。
一人一猫也就这么聊开了，似乎忘记了时辰，叶曦能等，祁余可是等不得，他挥挥手，带着尚春就趁机往前冲去。
幸得叶曦专注着猫仔，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祁余健步如飞，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脑袋，看清楚了这小官的模样。
是一张像春日般温心的脸蛋，明明是素面，但是却让人移不开眼睛，她的嘴角沁着淡淡的微笑，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就像从那光里生出来的一般。
祁余袍上的龙角生晖，袍角飞扬，眼瞧承明殿就在眼前，他再也没有回过头，然后心里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了，他清楚地知道，那一抹秋日里的笑颜再也从自己的心里抹去了。
如今已经是五年多过去了，叶曦的容貌已经是比当初更加成熟了，她闭着眼，一直没有睁开过。
尚春弓着身子走了进来，隔着那朦胧的床帘道：“回皇上，是时候上朝了，文武百官已经等候多时了。”
祁余终于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眼里已经是泪水朦胧了，怀里的人还静静睡着，似乎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男人沉思了一阵，突然开了口：“尚春，首辅宁丞还没有找到，朝中肯定动荡不已，朕估摸这一去定是许久不能再来了，你记着朕接下来吩咐你的事情。”
“皇上尽管吩咐。”尚春点头。
祁余吩咐完便抬脚离开了内殿，刚到了朝堂之上，便发现文武百官已经乱成了一团，一个个团成了一团，低声咕噜着些什么，直到看到祁余来了，才噤了声。
帝王的一双鹰眼射了过来，像狠厉的刀剑刺了过来，刺得众人那是一颤，不约而同地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齐齐大呼一句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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