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暂的一生在他的眼前迅速地倒带,那是走马灯。
秦英悟倒在柔软的咖啡色地毯上,打翻了手里早已空了的咖啡杯,因为失血,他渐渐地蜷缩成了一团。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嘴里轻轻喊出了一个名字。
……雪衣。
獬豸回头看了一眼逐渐变冷的尸体,转身离去。
八
林志生打了一个哈欠。
在听我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一直都保持着头靠在窗边的姿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拿包里的苹果砸他,指责他不尊重人、性格孤僻、缺乏互动精神。
我以为他根本没在听,所以也兴致缺缺,话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结果林志生却突然转过头来,特认真地跟我分析道:“你刚刚的这个故事,总结起来不就是恶有恶报吗?起承转合都太平淡了,一点儿起伏都没有,撑死了算是个三流言情剧,你再给我交代下男女主角后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成了。”
我被他逗乐了:“原来你听得挺入戏啊!”
“那是。”林志生挤眉弄眼道,“你的故事再无聊,也好过背后那个妈妈给女孩儿读故事,《海的女儿》都读三遍了还不肯罢休,更厉害的是那女孩儿泪点也特配合,听那么多遍了还哭个没完。”
我真后悔早上只洗了一个苹果出来,不能砸死林志生为民除害实在无言愧对广大群众。
林志生忽然看着我笑:“看你这个样子,故事是不是还没有结束?”
没错,这件事当然不只是这样简单。
九
再一次在便利店里见到罗雪衣的时候,獬豸发现她比往日更加憔悴了。
如果以往她尽管疲惫,却还有着一口气支撑的话,现在的她,已经连最后一点儿灵魂都失去了。
她非常忙碌,丈夫的后事都要她一手张罗,如今物价飙升,买一个墓地都要好几万,这些经济压力几乎将她完全压垮。
见到獬豸的时候,她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轻轻地点点头。
“还好吗?”獬豸这样问道。
罗雪衣浑浑噩噩地摇头,絮絮叨叨地着最近的事情。
丈夫被杀了,警察凶手是从窗户外跳进去的,但那可是六十九楼,怎么看都不合理,警察可能是习惯高空作业的工人,但那些日子这幢楼也没有工人进出。
更让人绝望的是,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监控录像也没有拍到可疑的人物,她结婚七年的丈夫,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残忍杀害了。
她埋怨警察的不作为,谈到嫌疑人的时候,她的目光中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如果让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一定会亲手杀掉他!”
獬豸忽然有些站立不稳。
他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很恨你丈夫吗?”
罗雪衣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獬豸,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大骇的神色:“我从来没有希望过他死。”
獬豸有些不解:“可是……”
罗雪衣的眼睛迅速蒙起一层水雾:“尽管他对我不太好,但他还是我丈夫,我们在大学里就恋爱了,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究竟是谁,要拆散我们两个……”
罗雪衣忽然抬起双眸:“我恨他!我恨凶手!我要把凶手碎尸万段!”
她目光里的仇怨不是假的,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獬豸不出话来,他不住地退后,不心撞上了货架,抖落了不少货品,噼里啪啦落到地上。
“对不起。”獬豸急忙蹲下去捡,然后落荒而逃。
十
听獬豸费了不少工夫,才打听到妖怪鉴定处这个地方。
进门他也不敲门,我明明反锁了门披了件衣服睡午觉,结果就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姑娘,能给我做个鉴定吗?”
我吓得差点儿给他跪下。
我的姑爷爷欸,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獬豸这个妖怪,妖力并不算特高,但胜在名气大,中国上下五千年,对它心存敬畏的可不少。不过现在大家都爱叫它“独角兽”,还老和西方那种头上长角的马混淆在一块儿。
而他的妖怪异秉更是令人闻风丧胆,一瞪就能辨忠奸,恶人的灵魂被吞吃入腹,而善人就会得到护佑。我虽然觉得自己算不上罪大恶极,但扪心自问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所以我也怕他。
而且祖宗传下来的师笔记上也写过这么一句话:“獬豸,可恨!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油盐不进,不可理喻,我师后人不许搭理他!”字还是用朱砂写的,我爸爸那一辈觉得过去用来当笔记的宣纸时间久了不便保存,就用红色圆珠笔原样描了一遍在本子上,完好无损地将这份不明就里的愤怒保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獬豸和前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悠着点来的好。
獬豸将之前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他自从不能使用妖力,就一直凭借肉身维持着正义,每次都会观察许久,以肉眼判断善恶,然后伸张正义,尽管速度很慢,但他依然没有放弃。
我心里一凉,问他这几年杀了多少恶人。
“一十三人。”
妖怪杀人,在国安十八局是判定为一级重罪的,更何况他已经杀了这么多人,魂飞魄散还是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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