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波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被人全卷了进去,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王妈妈显然注意到,也慌神了,想冲进去把人拽出来。他那病最怕的就是情绪激动、人多和呼吸不畅快。然而无论怎么都没办法进去,再加上外围起哄的,假装劝架实则拉偏架的,甚至连王文远都被压在里面动弹不得。
齐芦见王妈妈被一个手肘打中眼眶,一把将她拉出来,“阿姨别去。”
“不行,文波要犯病了怎么办,得把人弄出来。”
齐芦左右看,堆在走廊下的纸钱包还好好的,另有一些香烛在燃烧,她欲要走过去,却听王妈妈道,“王家的媳妇不好当,你自己想清楚了。”
她笑一下,迈步上了屋檐,趁人不注意抓了几根香烛放在纸钱包下方,草纸很快烧起来,翻卷着火舌。几乎是一分钟之内,半人高的纸钱山熊熊燃烧起来,火苗几乎舔上了屋檐。她尖叫一声,“着火啦——”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起来,有慌忙着要跑出去的,互相挤压着踩来踩去;有想要帮忙灭火的,四处寻找灭火器;有拉架的迅速把中间的人拉开;又有人不知从何处找了竹竿来捅向火堆,这一撩便更夸张了,无数燃烧的小火团散落在院中。
王妈妈待要冲进去,齐芦压着她,“马上就好了。”
果然,王文波已经被王文远抓出来,虽有些唇色发青,但明显还算好。王爸爸随后出来,明显十分恼怒,“怎么会着火?怎么回事?”
齐芦悄悄拉了拉王文远的手,“怎么办?”
王文远十分恼火,摸出手机来拨了110,便要按下拨打键。王妈妈突然推他,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报警。”他道。
王文波也道,“闹得太不像样了,报警吧。”
“不准。”王爸爸道。
“报警干什么?还嫌不够丢脸吗?”王妈妈恼怒道。
大概是声音略高,火也差不多被人踩灭,便都听见了。几个老者过来,很不悦道,“阿容,这是搞什么?大祭搞成这样,还想把自家人抓进去?你们怎么——”
王爸爸道,“小辈不懂事,没有——”
王文远退后一步,将手机让出来,直接按下了拨通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祭确实应该高高兴兴,结果反而成了闹事的机会。昨晚上人就找我家里去,给我妈提了什么条件他好意思说吗?我妈说等忙完了再商量,结果今天来这一出?故意欺负人不是?这是家里的事,但没家里人出来做主,只有报警了。叔爷要是觉得不好,那该怎么办?”
老者们很无趣,但外面被抓出去闹事的人却又想冲进来。被打断的祭祀,每一张不高兴的脸,满地草灰和没有被烧完的纸钱,一地鸡毛。
齐芦看着愤怒又紧张得发抖的王妈妈,这便是她的难吗?想要她看得清清楚楚,自动退出?
终究,没有报警。
重新打扫卫生,清理香案,来了新的纸钱,向祖宗诚恳道歉。
人的纠纷,掩盖在一场烟火里,而接下里的大戏还有两天。
落在最后整理的王妈妈遗憾地想散乱的未烧透的纸钱全装垃圾袋里,真是可惜了她小儿子的一笔好字,更气愤的是搞得灰头土脸很没面子。然而拨弄拨弄,碎纸头上居然有齐芦的名字。她惊讶地捡起来,对着灯看了许久,满脸丧气。
“居然搞成这样?”伍苇听了转述后惊叹道,“原来文远哥家里的事情也那么精彩?为什么?”
欧阳北显然了解得更多一些,“他们家人太多了,老祖宗当年阔得很,留下来半个晋城和城外面的许多地。这老些年,子孙一房房分出去,到他这边就剩下个大房子和倒座房那些铺面了。都是一家人嘛,房子就借给别人住,租给别人做生意,钱不钱的没算得清楚,合同也不签的。”
“倒霉的是,听说那边要开发一个啥古镇旅游项目,打造三十六街文化之旅。”
“心眼子都活起来,要占房子占地了。”
齐芦了解,点头道,“财帛动人心。”
“没啥财帛,根本不拆迁的。主要是外面那些铺面,政府给出钱装修统一外立面,然后做游客的生意。”欧阳北嗤笑道,“要是我啊,先把房产证办了,找个保险公司保险,然后再一把火全烧掉。都不用让人搬,全洗白——”
这种流氓手段,没多少人能搞得出来。
伍苇骂道,“流氓,少乱说话。”
“行呗,我不乱说。不过文远家一老糊涂,一病大哥,再加上俩抹不开面子的爹妈,能怎么办?只好指望找个厉害媳妇了呗。”
齐芦了然,“吴洁家厉害呀?”
“地头蛇,爹是那边公安局的领导,你说呢?”
还真是,她坏了人家的好事。这么说起来,若要王家明面上同意她,起码看得见的好处不能比吴洁少。她便笑道,“文远找我,亏了。”
欧阳又发言了,“男人找老婆算是亏赚?他要是个有本事的,能靠老婆吗?姐放心,我也不让你吃亏。”
“谢谢,我和文远自行处理。”齐芦拒绝了,王文远和欧阳北还真不一样。欧阳几乎没有过家庭的温暖,但王文远明显是有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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