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此刻正在仪元殿歇息,大而空阔的仪元殿色彩斑斓。殿中的墙壁和梁柱都装饰着祥云花纹,意态多姿,嘉和帝就坐在殿中的玉座上,身子微斜,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见沐浅烟进来,嘉和帝眉头微蹙,坐正了身子,“你身体不好,不是不来宫里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沐浅烟含着一抹不近不疏的笑,说道:“本来儿臣想说,‘没什么事就不能进宫了吗’,不过想想看,这么虚伪也没意思,便直接有事说事吧。”
他缓步向前,一边说道:“父皇可知道秦素鸢这个人?”
嘉和帝原本因疲惫而眯着的眼睛,赫然睁大,眼中透出怪异的光。
“秦家的嫡长女……”他撑着桌案站起身,盯着沐浅烟,沉声问:“告诉父皇,你难得进宫,是为了她?”
“不可以么?”沐浅烟笑道,“就算儿臣说进宫是为了探望父皇,父皇不也不信吗?”
嘉和帝面色一沉,微怒道:“老六,你这些年是越发放肆了。朕对你,比对别的儿女要厚待的多,你也应该知晓分寸,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朕。”
沐浅烟轻笑一声,音调像是冰晶迸裂,说不出的冷。
他道:“儿臣此来,是请父皇即刻撤去对秦素鸢的通缉令的。”
“你说什么?”嘉和帝一时没反应过来。
沐浅烟道:“请父皇把秦素鸢的通缉令撤了,儿臣要将她接到宁王府,往后由她贴身侍奉儿臣。”
嘉和帝只觉得脑中一轰,万万没想到,双眼顿时凸起,喝道:“你胡闹!”
“儿臣只是管您要个人而已,无足轻重,怎么就是胡闹了?”
嘉和帝听言,又见沐浅烟这个态度,心里更是恼火。手已经摸到了桌案上刚批完的奏章,想将奏章砸到沐浅烟身上,却在握住奏章的片刻,又不甘的放开了手。
罢了,他这儿子几时跟他好好说过话?一直都是这副厌憎的模样,每句话每个眼神,都是笑里藏刀。
嘉和帝深呼吸了几遍,不耐的说:“朕不管你怎么突然看上她,但你给朕搞清楚了,秦家父子通敌叛国,秦素鸢理应和她家人一起入狱!你要她去你府上,这是公然包庇叛国贼的女儿,你下决定前有没有过过脑子?”
沐浅烟淡淡一哂:“秦家通敌叛国一案,疑点重重,是真是假都还两说呢。倒是那秦素鸢通体冰凉,有她在身边,儿臣能少受不少病症的折磨。父皇,以往儿臣管您要什么,您可是都给的。”
嘉和帝冷哼:“你还知道自己仗着有怪病,屡屡管朕要这要那。”
“父皇,瞧您这话说的。”沐浅烟妩媚一笑,眼底却是冰冷之极,“儿臣为何会变成这样,父皇心里没数吗?”
嘉和帝心中猛颤,宛如是被戳中了谁也不能冒犯之地,瞬间雷霆大怒,抄起手边的奏折砸过去。
“沐浅烟,你放肆!!”
第6章 相见
那奏折朝着沐浅烟飞来。
他毫不慌乱,慢悠悠的朝左边挪动了一步,那奏折恰恰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落在地上,露出刚盖好的朱红大印,血淋淋的。
沐浅烟看也不看奏折,若无其事的瞧着拍案而起的嘉和帝,笑道:“请父皇撤去对秦素鸢的通缉令,儿臣今天就要接她入府,所以,不是来请示父皇的,而是通知您一声。”
“你……”嘉和帝气得胸腔剧烈的起伏,“沐浅烟,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只要朕一声令下,就能废了你亲王之位!”
“无所谓。”沐浅烟好笑,“儿臣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病人,要不要王位,有什么区别?父皇,儿臣只要秦素鸢入府,至于秦家的事,儿臣管不着,也没力气管。”
嘉和帝道:“忤逆犯上,收容罪臣之女,你要文武百官怎么看你,又要人怎么看朕?”
沐浅烟轻笑:“儿臣名声早就一塌糊涂,还怕再添一笔?至于文武百官要怎么看您,”他退后一步,弯腰将奏折捡起来,拿着奏折走向桌案,往嘉和帝的面前一放,“那就是父皇该考虑的事情了,儿臣爱莫能助。”
嘉和帝身躯一抖,就像是即将发怒的豹子。
沐浅烟却不为所动,反又将奏折往嘉和帝的手上一推,转身漫步而去。
“儿臣告辞,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龙体二字,他是特意加重了说的,听在嘉和帝耳中,再想到方才沐浅烟的那句“儿臣为何会变成这样,父皇心里没数吗”,嘉和帝只觉得讽刺万分。
自己这儿子,便是料定了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便如此气自己。
满腹怒火无法发泄,嘉和帝气得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一时间,奏折、湖笔、砚台、陶瓷镂花瓶……翻的翻,碎的碎,叮铃桄榔,砸得满殿狼藉。
内侍们听到声音,忙跑进来,看见嘉和帝大发雷霆,全都哆哆嗦嗦的不敢上前。
嘉和帝砸了这个砸那个,待都砸差不多了,稍微平顺点,才发现,那个被沐浅烟捡起来的奏折,还在桌案上躺着。
嘉和帝怒哼一声,将这奏折也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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