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这么悠闲地观察月色，是什么时候呢?
他已经记不太清明。
小时候，总是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触及这样的月色，总觉得是一种奢侈。等获得了自由后，却又渐渐地忘却了初心。
“姜以湛。”
“嗯?”
“你能听到海水拍打沙滩的声音吗?”她问。
他愣了下，轻笑，“嗯。怎么了?”
她抬头，细白的手指玩弄着他的纽扣，“我听说，大海代表着愿望。如果对着大海许愿的话，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问：“你想许愿吗?”
“可以吗?”
他点点头，答应得很干脆，“可以。”
他又问：“你想许什么?”
她爬起来，双手固定住他的脸颊，直视着他，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他没做声。
她很固执地又问了句：“好吗?”
他沉默了片刻，低笑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
“我只对你犯傻。”她斩钉截铁地回应着他，“答应吗?”
她伸出小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静静地凝视着她，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女人娇俏的脸蛋上，透着几分不真实的美感，让他不敢轻易去触碰，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镜花水月，徒留一片空虚。
所以，那些梦，其实都是真的，对吗?想要问出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苦涩。
看着女人坚定的眼神，永远都不曾沦落的勇气，他突然想要尝试着，去跨越这条鸿沟。
他伸出小指，跟她交握，像小时候一样，嘴角勾了抹浅浅的笑意，“嗯，我答应你。”
“如果你骗我……”
“嗯，你会怎样?”
她想了想，鼓着腮帮，故作生气道：“如果你骗我，我就永远不跟你讲话，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有些孩子气，却意外地让人恐慌。
如果，被她遗忘的话……
只是想想，就心如刀绞。
他微微一怔，拥紧她，林沅察觉到他的恐慌，心想，是不是她这话说的有些太狠心了?
怕他胡思乱想，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呢?你要不要许个愿望?”
“嗯?”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泳池，你在看什么?”
她好奇了好久，不禁问了出来。
姜以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是不可说?”
长大后，怎么这么多秘密?一点都不可爱!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气呼呼地想着。
他思忖片刻，轻咳了几声，耳尖微微发红，有些难以启齿，“……也不是。”
难得见他露出这么纠结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羞涩，林沅更加好奇，催促道：“快说，嗯?”她伸手去挠他，“你不说我就挠你了。”
姜以湛最怕痒，连忙捉着她，举白旗投降，要笑不笑道：“……我说了你不准笑我。”
“嗯，我保证。”
她像个乖宝宝一样，举手示意。
姜以湛瞧她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
内心一番挣扎后，他别过脸，不自在地说：“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有个很奇怪的梦想。”
她星眸圆睁，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
他迟疑了片刻，才幽幽道：“我妈妈她——”
提到母亲，还是很痛苦，也许是因为她在身边的缘故，他克制着压抑已久的苦楚，深吸一口气，这才说：“我记得有一次，她心情不错，喝了酒后，没像往常那样对我，反而带着我出了门。”
回忆起仅有的美好时光，俊美的脸蛋不禁放柔，林沅注视着他，心想，即便嘴上说着狠戾的话语，可是他内心一定还是非常渴望母亲的疼爱，也一定很爱自己的母亲吧?
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又有哪个孩子，会真的憎恨自己的母亲呢?
“我记得那天，月亮也是这么亮，这么圆，月亮倒映在公园里的湖泊中，特别美丽。她很安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不许我讲话，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是什么?”
“她说，从前有一群小兔子，看见水井里的月亮，小兔子们特别喜欢，于是，就想要将月亮捞上来……”
林沅瞠目结舌，忍不住打断他：“等等，兔子?难道不是猴子吗?”
“嗯?”他一脸茫然，“猴子?”
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林沅咽下一肚子质疑，“……啊，没什么，你继续。”
于是，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透过他的神情，林沅似乎可以瞧见，女人给他讲述故事时，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柔表情。
“……后来，我就一直想要捞一颗月亮送给她。”
想起自己以前的天真与傻气，姜以湛忍不住失笑。
须臾，他握着她的下巴，眼底浮起淡淡的忧伤：“现在想来，她是在跟我说，所有的一切，那些虚假的温柔，其实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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