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谊或许不如男女之情来地浓烈,却更加稳固,尤其对计都这种视女人为玩物的男人来说,这种情谊,是远比所谓宠爱更牢固更可靠的东西。
就算曾经宠上天的美人,他也可以轻易地转手赠人,但对甄珠,却因为有这一份情谊在,他会想方设法搭救她,也不计较她曾经失身于人。
他对甄珠固然有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但他从不缺女人,所以在这一点上,甄珠并非不可或缺,反倒是能让他放在心上,视为“旧友”的人,却绝对不多。
对他而言,一个“旧友”的存在,显然要比一个女人重要的多。
这就是甄珠思考了许多天后的结果。
而她之所以思考这个,自然不是因为单纯无聊好奇,而是因为,她试图从中找到自己逃离这里的契机。
很明显,计都不是个会因求饶和可怜就心软的人。能让他改变主意的,要么是更大的权势和力量,要么是摸准他的心思,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改变主意。
甄珠没有什么权势和力量让自己成功逃离,那么她所能做的,就只能是摸准计都的心思,希望他能心甘情愿放了自己。
而摸清他的心思后,甄珠的办法就是“以情动人”。
这个“情”自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故交之情。
方才的试验,恰恰验证了她的办法。
在被勾起对于往事的回忆后,计都眼里的欲念褪去,反而兴致勃勃地与甄珠说起了过往的那些事。
那些他尚且落魄时,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当时惊心动魄,如今提起仍让他不停唏嘘的往事,那些事有些是曾经的珍珠经历过的,更多却是她也不曾听说的,但无论如何,都是计都对于过去的记忆,而他能在此时与她分享,便是默认了她“旧友”的身份。
所以甄珠也十分配合地扮演着这一身份,有意地抹去太过娇柔的女性特征,像一个多年老友那样聆听和不时应和附会着计都。
男人便越发兴致高昂。
功成名就时,与旧友回顾曾经的不易,回顾一路的艰难险阻,这种与其说感慨,不如说是夸耀的事,对好面子重虚荣的男人来说,有时甚至比男欢女爱更让他们着迷。
而在这种夸耀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便将说话双方的感情拉近,一些推心置腹的话更容易说出,一些平日难以达成的理解和沟通也更加容易达成。
因此,当计都说到与珍珠的最后一次相见后,甄珠也“有感而发”地说起了“自己”当时的经历与心境。
一个在勾栏里待了十多年的妓子,每天都为了讨好他人而活,还要与楼里其他的妓子们勾心斗角,到了年老色衰之时,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年轻姑娘比自己颜色更好,也比自己更会讨好客人,而自己只能守着越发憔悴的容颜和身躯终日惶惶,每一天看着夕阳落下,都仿佛看到自己的结局一般。
“……爷,我那时便想着,再也不要过这种日子了,哪怕出去嫁个脚夫苦力,起码自由自在些……所以我赎了身,离了京城,在洛城安了家……”
说起在洛城的那段日子,她的声音不经意地变得绵软温柔无比。
“……我每日在城里四处闲逛,有时还去城外……每日不必费尽心思梳妆打扮,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不必与其他姑娘争客人的宠,不必看谁的脸色……街坊邻居里还有人劝我找个男人嫁了的,可我却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很好,做什么要再找个男人来拘束自个儿…… ”
似乎是说到心里话,她眼里闪着光,浑然忘却了周遭,仿佛做梦一般说出了这番话。
而听到这番话,计都挑起了眉。
却没有打断她。
又细细地述说起那段快活的日子,甄珠微微闭上眼眸:“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活的时候……”
虽然闭上了眼眸,但她的唇角眉梢却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而说罢这句话,她便不再开口,仿佛沉浸于那段美梦中不愿醒来
她不说话,计都也没有说话。
室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良久,甄珠睁开眼睛,似乎从美梦中惊醒般,看着计都分不出喜怒的脸色,她原本带笑的脸上瞬间蒙上慌乱。
“爷,我、我话多了,求、求您不要计较我方才的胡言乱语!”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叠在身前,双唇紧咬着,面色慌乱不堪,声调都变得拘谨极了。
就好像太师府后院任何一个依赖他为生,害怕惹他动怒生气的美人一样。
全然没有了方才祝贺他大事已成时的坦率大气,也没有了方才与他回忆过往时的融洽亲近。
计都的浓眉越发皱紧。
“坐下!”他一摆手,示意她坐回椅子上,“爷还没说什么,你怕什么?出息!”
甄珠只得咬着唇坐下,脸上却仍旧带着后怕和拘谨。
计都心里陡然涌上一股不耐,想起她方才的话,不由冲口问道:“你觉得在洛城的日子更好?”
甄珠身子猛地一颤,抬头看他,含着水雾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不用说话,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所以,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自动问出了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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