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七少八今日没跟你来吧。”
阿圆眼睛酸涩,几乎看不清她的模样,却死咬着唇,手掌更是握紧了她的手。
“不、我不放,你听我说——”
甄珠高喊:“杜师傅!”
堂外立刻冲进来几个身着短打的壮年男子,一见甄珠被男人拉扯,正要动手,看到阿圆,却又愣了一下。
甄珠道:“杜师傅,帮我拉开这个登徒子。”
为首的杜师傅只稍微停顿下,便不再犹豫,上前便扯阿圆的手。
“别拉我!”阿圆怒吼。
“杜师傅。”甄珠又叫了一声。
杜师傅再不迟疑,手腕用力,生生便要扯开,然阿圆攥紧了,本来有些圆润肉肉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都变得发白。
杜师傅一用力,便将甄珠的手也一块扯着,叫甄珠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掰他的手指。”甄珠忍痛道。
杜师傅应了声,伸出有力地、铁棍一样的手指,将阿圆那相较之下脆嫩软弱的手指,一根根地从甄珠手上掰开。
阿圆用尽力气,也抵不过常年练武的男人的手劲。
终究被全部掰开,他还想伸手,却被杜师傅狠狠攥住了拳头,又用身子挡住了他。
甄珠甩了甩被他攥地留下清晰指印的手。
一边甩,一边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没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往外走。
杜师傅以及其他几个侍卫赶紧跟上,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娇小的身形,隔绝了身后人的视线。
第45章
那身影被护卫们阻隔着,只有柔软的裙摆露出一角,是一抹清凉的水绿,沁人心脾,也寒人心扉。
阿圆愣愣地看着那水绿的裙摆消失不见,连脚步声都没有了,他忽然回过神,拔腿跑出去。
然而人烟滚滚的大街上,哪里还看得见那人的影子。
日光已经偏斜到西边,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大街中央,一身打扮精致富贵,面孔更是漂亮夺人,却凄楚地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身边人群来往,他却兀自不动,失了心一般。
路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方朝清走出悦心堂,就看到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人群里寻找,同样寻不着她的踪迹,回头再看,阿圆还是那副模样。
一瞬间,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
他走到阿圆身边。
两人比肩而立,阿圆只比他稍稍矮一些,落在地面上的两道身影,只看长度,便是一般的大人了,再不像小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稳重早慧小大人一样,一个圆圆矮矮,永远仗着受宠无法无天。
方朝清伸出手,目光落到阿圆头顶,下意识地想像小时候一样揉他的脑袋,最后,手却落到他背上。
“阿圆,你该长大了。”
他轻声道。
“还有,不要招惹她,不要再纠缠她,你们……不合适。”
阿圆茫然的眼终于聚焦,看着他,圆圆的眼睛瞪起来,里面有泪花在聚集。
不等那泪珠滚落,他猛地一擦眼睛,拔腿就跑。
风里传来他的声音:“我去找她解释!我不会放弃的!我才不像你一样没出息!”
方朝清的手还悬在半空,身前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望着人潮涌涌的街头,阿圆的身影迅速淹没其中,和那抹水绿一样,再也看不到踪影。
“东、东家?”
伙计迟疑的唤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转身,便见两个伙计脸色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
是……听到什么了吧。
他想着,收敛了脸上异色和眼里的茫然失落,慢慢踱回铺子,在两个伙计异样的眼光中,一步步走回内室,愣愣地站了半晌,忽然又去前面铺子货架上拿了一块崭新的墨锭,一方简朴的石砚。
又重回内室,倒水,研墨,待墨里的松烟味儿酽酽地透出来,墨汁如黑油在砚台里静静流淌,他取笔,蘸墨,姿势标准地悬起手腕,稳稳地在雪白的纸上落下笔。
他先写了个“悦心堂”。
三个字方方正正,工工整整,仿佛有无形的格子框住了,从起笔便知走势,每一笔画都固定在格子中的固定位置,分毫不得逾越,固然工整,却欠缺灵性,失了魂魄。
好的字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抓起纸,揉成一团,扔到纸篓里。
又重新起笔。
“辛酉年廿月初三,吾登泰山,临沂水……”
十年前兴之所至写下的文字,成就了他一时盛名,却也就此成了绝笔,手受伤后的日子里,他很久不敢再看往日书稿,然而那些文字却一直都牢记在心,从未忘却,此时稍一思索,便通篇浮现脑海。
他垂眸闭目,试图回想当年意气风发之时的心情,又毅然下笔,不管不顾,一气呵成。
整张纸都写满时,他才停下笔,看着刚写的字愣怔。
不对,还是不对。
故作潇洒,强装肆意,简直比方才的循规蹈矩更糟糕。
就像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强行染黑头发,穿上鲜亮衣裳,绷紧松弛的脸皮,又混到少年人堆里,佯装自己还年轻,然而,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老态,所有的伪装都只会让他显得更加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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