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犹有不忿,但还是点了点头:“这道理我明白。”
明白,但还是意难平,人之常情而已。
沈晰便不再劝,只又问他:“但这是究竟怎么一回事?跟三弟有关系没有?”
弹指之间,适才还对三哥满心怨怼的五皇子微微一噎。
那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亲哥再有什么让他不满的事,他也不愿在太子跟前搬弄是非捅亲哥的刀子,便只笑了声:“当真只是意外罢了。也是我自己犯了傻,其实问一声宫人放在哪儿便没有这样多的麻烦了。”
“嗯。”沈晰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日后多加小心。父皇近来忧思甚重,别给自己惹麻烦。”
“是。”沈旭点一点头,见张济才端着下酒菜折回来了便不再多议这个,转而说起了无关痛痒的话题,“回头我给小侄女备份厚礼,算是做叔叔的跟她赔不是了。”
“行。”沈晰便应边嗤笑,“多厚都收。直接送到东宫去,哄她开心。”
而后兄弟两个又这样喝酒吃菜地待了足有半个多时辰,等到沈旭告退,沈晰回到房中,虽知时辰已晚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
父皇的疑心着实是愈发重了。他从前从不这样,但这几个月,疑心就像是洪水决堤,一下子铺得到处都是。
沈旭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几日之前,沈旭去皇帝跟前侍疾,皇帝近来精神还不错,每日都照常看折子批折子。
官员们送来的折子有一方单独的偏殿存放,素来是他看完一摞端出去,再叫人取一摞呈近来。
那日他是看着看着手头的忽然想起有个要紧事要先看一眼,便让沈旭去寻有没有相关的折子送进来。沈旭对这些原就不熟,当时或许又心里还想着别的事,一时没想起来要问宫人,就自己在屋里头翻东翻西地找。
皇帝见他久久不回来,就过去看了一眼,见他四处寻找便怒了,质问他究竟在找什么。
其实这也不难解释,谁没个脑子转不过来的时候?沈晰就觉得即便是明面上的道理偶尔反应不过来也正常,譬如沈旭解释说自己没见殿里有宫人便也没想起来能喊宫人来问,他就觉得挺可信的。
但奈何皇帝不信。
皇帝不仅不信,接着还又质问沁嫔之事与他有关无关。
可沁嫔的事,兄弟几个都是一头雾水,沈旭虽不可能承认,但也没法对不知情的事做任何解释。
而后沈旭便被禁足了好几日,一众兄弟一时都还道他是因功课懒怠惹恼了皇帝,直到三日之前父皇突然又把他传去斥了一顿,说要把他圈禁在宗人府,这才惊动了大家。
几个年长的皇子当时都赶去了皇帝的寝殿,但天子盛怒,即便是当儿子的也不敢说什么。沈旭在殿里磕头如蒜倒,父皇也并不为所动。沈晰心中矛盾了不知道多少番,最终还是觉得若五弟就这么被关进宗人府,这辈子大概也就交待了。
他清楚五弟也觊觎他的太子位,但争位子是一码事,眼睁睁看着他人生毁于一旦是另一码事。再说太子之位谁不想要?兄弟们眼红都是情理之中的,他们终究还没闹到要取对方性命的地步。
他于是将心一横,跪到了沈旭身边:“父皇,五弟罪不至此,父皇三思。”
一语既出,皇帝惊怒交集地看向了他,一众兄弟满目错愕地也看向他,宫人们匆匆低头,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沈晰沉着气,继续道:“当时殿中虽无宫人,但儿臣来时问了守在殿外的宫人,说五弟只是一直在找寻,未曾见到他翻看什么,或许只是真在寻找父皇要的折子也未可知。至于沁嫔之事,当下更无证据证明与五弟有关,父皇要查便罢了,怎可轻易定罪?”
皇帝因为他的话而怒意更盛,斥责他妇人之仁,但所幸五弟最终没被关起来,只是委屈了小月亮。
唉……
沈晰觉得无力、觉得如履薄冰,也觉得有些心疼父皇。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场大病就会让父皇变成这个样子,但这种变化父皇自己大概也会有所察觉。从一代明君变得疑神疑鬼,父皇心里大概也是不太好受的。
是以翌日该是沈晰去侍疾,沈晰就还是如常地去了。临到殿门口的时候,却见周明赶了过来,匆匆朝他施了一礼,继而便道:“殿下,良娣娘子差下奴来一趟,问您能不能让她过来。”
“她想过来?”沈晰一愣,旋即笑出了声。
楚怡准是担心他了,但她那个性子又只会直来直往不知如何暗中打听,便想到了这样的主意。
这种事他可以自己点头,可想了想当下的情形他又没有贸然答应,告诉周明说:“你在这儿候着,孤进去问问父皇的意思。”
“是。”周明一应,退开了两步,张济才也留在了殿外,就在太子进殿后把他拽开了些:“楚良娣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张济才叹道。
“可不是么!”周明苦声笑叹,“昨儿个百日宴上一瞧就是有事儿,偏她敢自己过来看是究竟什么事儿。我这一路心里头都不安生,唉……”
周明接连摇头,张济才的手在他背上一拍:“行了你,别跟我这儿卖乖,你若真觉得是苦差事,一准儿不自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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