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嫂子出事了,我得回东宫。”沈晰不及多想,说得言简意赅,沈易反应了一瞬才猜到他说的大约是楚氏,赶忙道:“那臣弟帮您盯着这边。”
“多谢。”沈晰一颔首,便又疾步向外行去。沈易折回席上,也没把六弟扔下,反给了他个机会:“东宫那边有些事,咱们帮二哥应承着些这边的礼。”
他们都已明摆着是二哥的人了,要的是日后能有个风光的爵位,而不是争储,那就没什么可一争高下的。
沈时点点头,向四哥道了声谢,瞧了一瞧,就自觉地去向几位茫然的东宫官解释去了。
东宫里,因着翊坤宫离得近些,太子妃先一步赶了回来。
绿意阁彼时正一片嘈杂与忙碌,但岳嬷嬷还是细心地安排了两个宦官在门口守着,免得闲杂人等进来再节外生枝。
太子妃一瞧见他们,正好一问始末,于是人未到声已至:“怎么回事!”
两个宦官一抬眼,连忙跪地见礼,守在产房门口的岳嬷嬷也迎了出来,深福下去:“适才小宴结束,主子们一道在门口看烟花。不知怎的史宝林忽地摔了,撞了良娣娘子,娘子也摔下去,便动了胎气。”
从气息上能听得出,岳嬷嬷心里头其实也慌,但这一番话仍旧禀得十分清楚。
赵瑾月锁起眉头,不及多想,即道:“叫侍卫来,凡有嫌隙的都先押起来。”说罢就要提步进产房。
岳嬷嬷依旧四平八稳地维持着见礼的姿势,伸手一挡:“殿下留步,良娣娘子已经发动了。”
“本宫去看看她!”赵瑾月脱口而出,同时蓦地反应过来。
她一时间觉得很是意外,打量着岳嬷嬷深吸了口气:“你连本宫也提防?”
“奴婢不敢,您是东宫后宅的主人。”岳嬷嬷恭敬无比,转而却又说,“只是奴婢奉舒皇贵妃娘娘的旨办差,不敢有丝毫差池。”
说来说去,还就是在提防她了。赵瑾月一时气结却又说不出什么,自知再争下去必定闹得脸上难看,便只好铁青着脸立在了一旁。
不过片刻,太子便也到了,赵瑾月转身去迎,太子朝她微一颔首:“辛苦你了。”接着就如一阵风般从她身侧掠了过去。
“……殿下。”赵瑾月想说产房血气重,殿下留步,可完全没说出来,太子就已推门进了产房。
产房之中,楚怡疼得偷眼昏花。
这种疼来得和上次不太一样,更猛烈一些,疼得不太正常。
也是,孩子没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就要出来,自然比到了日子再生来得更痛苦。她心里慌极了,这种不正常的生产危险性更大,在现代好歹还能在危急时刻寻求剖腹产保命,现在却只能自己硬生。
万一生不下来怎么办?
楚怡想都不敢想。
产婆在旁也是焦急万分,一边让她调整呼吸一边宽慰她:“娘子莫紧张、莫紧张,孩子八个月了,能平安生下来的,娘子别怕!”
楚怡疼到浑身痉挛,听到这话莫名地情绪更不稳定,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怕,我真的怕!死了怎么办……”她清楚地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然变得哽咽,恐惧又使得这种哽咽颤抖得厉害。
一只手在此时攥住了她满是冷汗的手:“别怕。”
楚怡猛然深吸气。
她艰难地摒开眼前的花白,侧首看去,视线缓缓聚焦,让她看清了床边的人。
但她的呼吸还是急促的:“沈晰……”她慌张地抽着气,“沈晰,沈晰我害怕,你快……快说点好听的哄我!”
这话如果放在平常说,沈晰就算知道她是真怕也必然会被她这反应弄得笑上一笑,然后再好好地连哄带讲道理地把她劝好。
但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一颤,眉头紧紧锁着:“没有好听的,你得给我好好活下去。孩子也尽力生下来,但若实在扛不住了你就说,咱们保命要紧,知道吗?”
楚怡连连点头,接着,腹部袭来的剧痛再次令她偷眼昏花。
她很快就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切的关注点都转移到了腹部。至于周围是谁、沈晰急成了什么样子,她现在都抽不开神去管。
她只在潜意识里还知道周围一切都很乱,然后,有那么一种思绪始终牵动着她听产婆的话。有时候她主观上似乎都没意识到产婆在说什么,脑子就已经跟着产婆的话走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求生欲。
除夕夜最后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混乱中悄然划过,一盆又一盆的清水被端进绿意阁的产房,片刻后又化作血水被端出来。
楚怡在天明时分累到了筋疲力竭,太医熬了参汤端来,她却紧咬着牙关松不开来、喝不进去。
“楚怡。”沈晰当机立断,起身硬捏开她的嘴把这碗汤往里灌,楚怡被灌得连声咳嗽,但到底有了力气。
……真遭罪啊!
她一时甚至有了多余的情绪感叹了一下这个,接着就又是漫长的努力。
临近晌午的时候,最后一阵疼痛在她使力间涌起,又微妙地倾泻而下。
楚怡终于感觉到身体一阵松快,紧绷了一天的肌肉、骨骼全都一下子松到了散架一般。她什么都顾不上、什么也说不出,就已在直觉的召唤下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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