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珏眼底一颤,带着三分惊意看向他。
在盛国后宫里,贵君之上只有元君,常侍却是连员额都无限制的末等位子,白越这是要他当众行叩拜大礼。什么弥补缺憾自都是虚的,无非是乐得看他受辱。
安珏沉了沉息:“贵君,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越的笑容敛去了大半:“你若这样说,便是为难我了。”他语中一顿,“陛下要我掌六宫事宜,常侍你说,这礼数上的事,我管是不管。”
安珏沉默以对,白越复又轻笑:“倒很有风骨。”
说罢他一招手,几名宫侍当即上前,伸手便将安珏往下按。安珏刚一挣扎,猝不及防地被踹在膝窝上,难免腿上一软跪了下去。
他旋即要起来,但被按得死死的,白越淡看着他的挣扎,不耐地道了声:“行了,我不逼你拜我。”
安珏切齿看过去,他嗤声而笑:“可你既仗着陛下肯给你留几分薄面便这样目中无人,这事还是得让陛下知道才好。免得你日渐忘了自己是谁,在宫里拿起昔日做元君的架子,倒打了陛下的脸。”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安珏的反应,吩咐那几名宫侍:“看住他,让他跪两刻。”
几名宫侍躬身应是,白越便转身离开了。待得他坐上步辇,步辇却转了弯,显是要往鸾政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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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政殿里,赵瑾月下朝回来见安珏没在,知他是送若凌去了,便也没催。不过她今天难得清闲一点,就想他如果能午膳前回来最好了,她可以拉他一起用午膳,再一道出去走走。
然后她就开始琢磨可以拉他去哪里走走,琢磨着琢磨着,就满脑子全是他了。
结果她没等来安珏倒等来了白越。
白越进殿是不用通禀的。乍然见他进殿,赵瑾月好生一愣,转而笑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白越她先前也翻过牌子了,最深的印象是他脾气特别好。在原女皇的记忆力也有许多关于他的事情,大多都是轻松愉快的相处过程。
白越笑吟吟地在侧旁落了座,从宫侍手中接过茶抿了一口,接着便笑叹:“臣知道陛下近来忙着,也不想扰陛下。不过适才在路上碰见了安常侍,不得不来跟陛下说一声。”
赵瑾月一愣:“怎么了?你说。”
“他那个清高的脾气,见了臣连礼也不肯见一个……”白越无奈地摇着头,“臣倒没什么,但当着那许多宫人的面,陛下又让臣执掌六宫,臣总不能不管。”
赵瑾月心头一紧,好在脸上没显出什么,仍是笑着:“怎么管的?”
“小惩大诫,让他跪一会儿也就罢了。”白越摇摇头,满脸的无可奈何,“论资历臣不如他,他不服臣,臣也没有办法。只好来求陛下好好同他说说,日后别这样让臣下不来台。”
他说罢低眸微笑,温和守礼得紧。
当然,若皇帝能只是同安珏“好好说说”,他便也不会过来了。
他这贵君坐在掌权的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可真没想到昔日的元君还能从狱里走出来。
宫道上,押着安珏的宫人在两刻之后还算恭敬地请他起了身,但可没打算跑一趟鸾政殿送他回来。
安珏原也没指望他们送。冬天穿得厚实,跪这一会儿倒没有多累,只不过是刚开始跌下去的那一下有点磕了膝盖。
他便自己趔趄着往回走,边走边思量一会儿该如何是好。
白越势必已经见过陛下了。
陛下有多喜欢白越他心里清楚,在过去的两年里,六宫基本都只瞧着他一个人升迁了。
他先前对白越有过不满,只刚跟陛下提了两句便迎来一场怒火。
白越晋封贵君那时他刚被废为常侍,心情实在不好便称病没有去贺,这样的事在宫里其实也不稀奇,陛下却是当晚就差人过来斥了他一顿。
这回……
唉。
安珏默然暗叹,一步步地踱回鸾政殿,在门外兀自揉了会儿膝盖,到底还算正常地走了进去。
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跪着已够屈辱,不论一会儿她还要做什么,他都不想显得更加狼狈了。
赵瑾月读着折子,余光察觉有人进殿,一抬头:“回来了?”
“嗯。”安珏点头,顿了顿,问她,“贵君来过了?”
“来过了。”赵瑾月边说边打量他,很快看出他面色青白得不正常,便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怎么回事?”
安珏低头淡笑了声:“贵君不是来过了。”
“现在我想听你说,兼听则明么。”她说着要拉他去侧旁坐,才刚一拽,却反被拽得向后一倾。
安珏膝头发酸,实在没能来得及这么快提起来。
她转回头看看他:“怎么了?”
“没事。”他避开她的打量,趔趄了两步扶住桌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赵瑾月皱眉,二话不说蹲身便要揭他的衣摆,他下意识地伸手挡她,又被她挥手反挡开来。
她撩开衣摆又撩中裤,定睛一看,见只是膝头有块青紫略松了口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不就是跪了两刻,怎么弄成这样?”
跪两刻她也是跪过的,哪次祭祀不得有这个时间?虽然祭祀时膝下都要垫着蒲团,但冬日衣服厚,应该也能和蒲团一样垫一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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