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过,迎亲的队伍终于到了。
鞭炮声响,清晓竟莫名地紧张起来,手心里都冒了汗,指尖越发地凉了。
如果上一次还能当做玩笑,但这一次不同了,这回她是真的要嫁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冷硬的感觉还在,希望这一次她能够赌赢……
阮伯麟站在正堂门前,随他的是户部右侍郎及户部其他两位主事,这已然是今儿最高的官了,左侍郎是汪坤的姑父,自然在迎亲之列。
两位侍郎能来,阮伯麟荣幸之至,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六品主事,沾了女婿的光而已。
听小厮来报,道迎亲之人极多,队伍之大把街道都拥满了,阮伯麟的心放下了。女婿还算守信,能够照顾阮家的感受,体面迎亲。
有人气就好,祖家一人未来,他不想清晓嫁得太冷清。
门外,欢笑道喜声越来越近,随即挂着红绸的朱门大敞,阮伯麟和右侍郎二人互望了一眼,先后下了台阶,去迎接亲之人。
可才下了台阶,站在庭院甬道上的阮伯麟愣住了
第一个进门不是他人,正是身着二品官服的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也就是当朝首辅陆崇谦!
他方要迈入,忽而停住,伸手示意身边人先请,而他身边那人竟是中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陈谨晏。陈都督也伸手道了个请,二人含笑相对,谁也不肯先行一步,终了朗笑同时迈入。
他二人一进门,随后而来的人阮伯麟也一一认了出来,建极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孙原吉,前军都督府指挥佥事兼宣府总兵的英国公府二爷韩仲光,竟然还有他最大的上司,礼部尚书崔审权……
不要说阮伯麟,连一旁的户部右侍郎秦大人也愣了,腿有点软。除了在朝,他哪见过这么多人,更何况连皇极门都进不去的阮伯麟。
进门的人越来越多,哪一个都在阮伯麟的官职之上。这是迎亲吗?谁家迎亲能有这么大的架势。连虽认不全人的街坊也瞧出这架势不一般,纷纷后退,给众人让路,阮家门外更是挤满了人,窃窃而语:阮家好大的排场啊!
阮伯麟有点懵:汪坤不过是个中军府的五品经历,怎请得动这么多人?难不成这汪家他们还是没查清?
不管阮伯麟怎么想,右侍郎秦大人是管不了许多了,赶紧弯腰一一施礼。
见他动身,阮伯麟也猛然反应过来,上前揖礼。方拱手欲拜,陆崇谦单手撑了住。
“诶!阮主事今儿不必多礼,我们不过是来讨喜的。”说着,看了户部尚书一眼,崔尚书含笑点头。“您不是要女儿风光出嫁吗,我们几个来替新郎迎亲,面子可是够了?”
这岂止是够了……
阮伯麟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得好,唯是含笑诺诺点头,迎几位贵人堂中请。陆崇谦摆了摆手笑道:“不了,我们是来迎亲的,不能误了吉时。可否请新娘出来了?”
被这仗势震住,这会儿阮伯麟才反应过来:这是迎亲,那新郎呢?
阮伯麟朝门外望了望,没见着人,笑容尴尬地对着气势盛然的陆崇谦,可一看到他那身官服,又晃得得他睁不开眼,垂目皱眉犹豫半晌,“这……”了一声,便再开不开口了。
陆崇谦料到了他的顾虑,朗笑一声,中气十足。
“阮主事可是想问新郎官?平日瞧他知情识趣的,偏到动真格的时候羞了,在门外候着呢。这不,便请我来为他代敬酒一杯。虽不合礼数,但看在他为娶小姐颇为用心,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叫来的份上,可否喝下这杯酒,请新娘出门?”
阮伯麟是越来越糊涂了。新郎不出现便罢了,这陆崇谦竟能替他敬酒,他们之间哪里来的这种关系。可面对的毕竟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他敬酒,谁人敢不喝。阮伯麟再如何疑惑,也只得先把这杯酒饮下了。
喝罢。
趁着这口辣意在胸,他还是心下不妥,于是硬着头皮问道可否看一眼新郎。
陆崇谦无奈笑了,伸手示意。阮伯麟朝门口走了几步,探头望去,一眼看见了正和车马队言语什么的汪坤。
察觉有人在看自己,汪坤侧头,搭上了阮伯麟的目光,讪讪一笑,目光无措窘得本就麦色的皮肤红得发暗,左右不知该往哪去。只得匆匆点头,挪了一步,二人视线被大门挡住。
见到他阮伯麟心里稍稍踏实。
陆崇谦等人依旧在催,吉时不可误,赶紧请新娘出门。
清昱太小,阮家又没来人,清晓只得由舅父家的表兄言焕之背出来,上了花轿。言氏跟着女儿出门,一看这架势也愣了,脑袋一片空白,都没来得及再和女儿嘱咐什么,花轿已在爆竹声中被抬起,随着十里红妆,浩浩汤汤的队伍朝东去了。
阮伯麟远望着花轿前,枣红骏马上新郎官的背影,心下黯淡,女儿真的就如此出门了……
言氏看着离去的新人良久,直到转过胡同,她才收回目光。
那背影,怎就突然觉得那不对呢?
新人去了,迎亲的队伍还没走全。阮伯麟拉着妻子回头送客。第一个进门的是顾崇谦,最后一个离开的却也是顾崇谦。
他望着走尽的人,回首看了眼阮伯麟,淡笑道:“我今儿能来迎亲也不止是为了新郎官,也是为了令媛,毕竟是清让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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