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晏数了数,有三十九人,不禁冲彰华苦笑了一下:“看来领头之人叫四十,是有原因的。这里正好差一个。”
彰华微皱了下眉,还没说话,楼门突然开了,张进一边揉捏着脖子,一边慢条斯理地拎着酒壶走进来:“不,正好四十,我没说谎。”
谢长晏怒目而视:“你果然在骗我们!”
“那么记住这个教训——下次别这么容易轻信别人。”张进笑了笑。一名舵手搬了张软榻过来,他便靠坐在上面喝酒,一扫脸上的窝囊之色,看上去就像只优雅的狐。
谢长晏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鞋。
张进索性将鞋子踢落:“这鞋,和这衣服,都是死人身上剥来的,沾了血,所以才擦了擦。让你失望了,抱歉。”
谢长晏用手捶着自己的额头,简直无颜面对彰华。
不过,失忆了的彰华,虽然心计城府大不如前,胆子却依旧不小,镇定自若地环视四下,提问道:“你们是为我而来的?”
张进一笑道:“是的,尊贵的燕王陛下。”
“目的是什么?”
“原本是沉船,让你死于悄无声息。”
“现在呢?”
“现在呀……”张进呷了一口酒,笑吟吟地看着彰华,“听说陛下失忆了,从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谢长晏立刻反驳道:“谁说的?!胡说八道!什么失不失忆的?”
张进轻轻笑了几声,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却硬生生被他笑出了温文尔雅的味道:“其实从在孙典史那儿见到陛下的靴子起,我们就安排人在你们的隔壁牢房,偷听了你们的全部谈话。”
谢长晏忍不住瞪彰华:“有人听壁脚,你察觉不出来?”
彰华张了张嘴巴,没能说出什么来。
谢长晏暗叹:这失忆了果然还是不行,戒心也少了九成九。“就算失忆了,你待如何?”
“还是让你死于悄无声息。”
“这有区别吗?”
“有。”张进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悲哀,“本来,要杀一位帝王,我们这船人全要殉葬。现在,杀一个无名之辈,我们这些人可以继续苟活了。”
谢长晏冷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张进没再说什么,而是挥手比了个手势。三十九名舵手当即一拥而上,眼看谢长晏和彰华就要死在乱刀下时,他们脚下的木板地突然出现个大洞,一声音道:“走!”
谢长晏和彰华掉了下去,就看到端午持刀转身带路:“这边!”
楼上的舵手们也都纷纷跳了下来,彰华连忙抓起谢长晏的手跟着端午狂奔。
端午沿途砍断许多桅杆,阻挡了追兵。然而,当三人冲到甲板时,没看见任何人。
“你们的人呢?救兵在哪里?”谢长晏急道。
“谁告诉你有救兵?”端午怒道,“船上的人都死绝啦!”
谢长晏一愣。刚去查看厨房时,明明还看见许多活人啊。
“那怎么办?”
“跳海!”
谢长晏连忙拉住端午:“别傻了!这样跳下去死定了!”
一直没开口的彰华突道:“跟我来!”转身就往舱底跑。
端午用一种古怪的表情望着他的背影,被谢长晏一巴掌拍在后背上:“他们追来啦!快走!”
三人将一重重舱门上锁,边跑边退地到了最开始关他们的舱底。四具尸体还在,端午扛过去堆起来堵住舱门,气喘吁吁道:“来这儿做什么?”
谢长晏目光扫到那些装蓝焰的箱子,有些明白了:“要炸船?”
“船留给他们,我们跳海,必死无疑。船亡,所有人跳海,我们反有生路。”彰华说着撕去箱上封条,打开盖子,里面果然装着整整齐齐的焰火。
“把装焰火的箱子全聚在一起!”
彰华一声令下,谢长晏和端午连忙找了起来。而这时,追兵也突破了最后一道锁,来到舱门外,开始劈门。
眼看那四具尸体顶不住,端午又搬了几块石头过去顶着:“你们找,我顶着!”
装焰火的箱子一共四个,全部推到了舱门前。谢长晏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火折子,彰华也肯定没有,因为二人入狱前全被“清洗”过。
“你有火折吗?”她寄希望于端午身上。
谁知端午也惊恐地摇了摇头:“之前用后不知道放、放哪儿了……”
就在这时,彰华已“啪”地点燃了火折。
“哪儿来的?!”
彰华冷静地答道:“尸体身上摸的。”
不愧是陛下,危急时刻还是很靠得住啊!
“别废话了,快点,顶不住了!”端午额头青筋都绽出来了,眼看上头那门越来越破,刀尖剑柄全往下戳,更有人疯狂踩踏其他木板,企图弄个大洞下来。
“你们全进这箱子里!我数到三就炸!”彰华将另一个空箱搬到舱尾处,朝二人比着手势道,“一、二——”
端午转身飞奔,但受伤的腿被地上的某个凸起物一绊,顿时倒在地上。
这时“砰”的一声,舱门破了,两个舵手先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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