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晏的脸“唰”地白了。
谢繁漪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里?奶娘她……”
“她伤势过重晕过去了。没事,有我看着长晏,你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谢繁漪转了转眼珠,忽伸手将谢长晏拉了起来:“不,我要带她一起去。”
谢长晏急道:“不是说好了不再拿我当人质吗?”
“我可没答应。”
“我答应了。”谢知幸道,“我答应了长晏。”
谢繁漪一怔,眼神一下子犀利和尖锐起来:“你答应了?”
“是。”
谢繁漪在他跟谢长晏之间扫了个来回,忽然抬手拍掉了谢知幸的帽子,连同帽子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块贴在头皮上的假发。
谢知幸几乎是立刻将帽子捡起来戴回了头上,因此,谢长晏只看到一块巴掌大小、满是伤疤的头皮一闪而过。
“放肆!”谢知幸怒了。
谢繁漪表情一松,却笑了起来:“我不是故意气你,只是刚才你说话的样子,陌生得很,让我以为你是彰华呢……你从前,都是叫她十九的。”
谢知幸沉着脸道:“勿再耽搁,速去速回!”
“知道啦。但是……”谢繁漪拉紧了谢长晏,“十九我还是要带着,以防万一。”转向她又道,“不是用你威胁彰华,而是万一彰华他们搞点什么计,借你脱个身。你也很想见他一面的,对不对?”
谢长晏确实想再见一见彰华,便没有反抗。
谢知幸皱着眉,似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
于是谢繁漪就把谢长晏的手捆住了,带她同乘一骑,左右都有千牛卫,一行人轻装出发。
谢长晏见一路往西,不由得想,难道是去陶鹤山庄?应该不会吧。作为太傅的别院和关押秋姜的地方,那里必是谢繁漪的重点监视之地。为何还要自投罗网?还是,他们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偏偏反其道而行?
带着疑惑,谢长晏全程沉默。结果真就是往陶鹤山庄去的。到了山脚下就看到了乌泱泱的军队。根据着装,除了天子亲检的千牛卫,还有京岳五州的府兵和长公主府的府卫。一时间,竟是将玉京和邻边州镇最重要的三支军队全部调了过来,人人手中握着火把,着实声势喧人。
谢长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自己恐怕要跟长刀海峡那次一样,再当一次祸国殃民的罪人了。幸好,戒指虽然没了,鞋子还在。到时候形势不妙就自刎,算是还了陛下的恩情。
因为打定了这样的主意,谢长晏反而镇定极了,有些期待地望着山上,想见彰华最后一面。
见她如此平静,谢繁漪忍不住露出赞赏之色道:“十九小时顽皮爱闹,长大了却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要多谢三姐姐,若非姐姐退让,将机缘让给我,我又怎会经历奇遇有此造诣?”
谢繁漪低声道:“十九,不管你信不信,两次下令杀你,我都心如刀割。”
谢长晏笑道:“我信啊。”
谢繁漪的目光闪了闪。谢长晏便笑得更不在意了些:“姐姐,我信你心中确实因为杀我而难过,但也信哪怕再痛苦该杀就杀,你不会手软的。你如果想看我抱着你哭诉姐妹道义,恐怕会失望。因为……我见过的痛苦,太多。所以,比起常人,我可能更能理解痛苦。”
谢繁漪凝视着她,半晌后,轻笑了一声:“是啊,我看过你写的《朝苍暮梧录三》。”那本书里记载了很多很多荒诞的真相,有着千奇百怪的痛苦。见识过那些、写出了那些的谢长晏,更柔软,却也更坚强。遇到了这样的事,也不会哭了。
说话间,陶鹤山庄已出现在视线中,被军队重重包围。
谢繁漪停下马,立刻有士兵将她和谢长晏接下马,而那边停了一辆长公主府的马车,车门开后,方宛提灯扶着长公主走了出来。
长公主看到谢长晏,顿时皱眉:“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谢繁漪道:“我带她,好歹有用。你带的那个,算什么?”
方宛面色顿变,怯怯地看了谢繁漪一眼,想往后退,长公主一瞪,她又不敢动了。
长公主换上一副笑吟吟的表情道:“她可是个痴情人,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哭着要一起来。”
谢长晏一看,还真是,方宛的两只眼睛都是肿的,显见是狠狠地哭过。
“别坏事才好。”谢繁漪未将她放在心上,径自带着双手被绑的谢长晏进庄去了。
长公主回头,看着方宛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叹了口气:“十六年前,我未能见驸马最后一面。”
方宛咬着下唇,低声道:“宛宛知道。所以……多谢殿下成全。”
“有趣。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当皇后,谁是陛下并不重要。但现在看来,你还真喜欢彰华。”
方宛垂下眼睑,绞着提灯的手,半晌才道:“陛下……救过我。”
长公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四年前,跟郡主去万毓林骑马,骑术不精,差点摔下来时,陛下正好路过,救了我……”方宛的手绞得越发紧了,白嫩的肌肤上抓出了好几道指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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